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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关北(89)+番外

萧然其实不太会做这种事,白狼勉为其难的替他剖开羊腹掏走污秽,而敛翅修整捯饬羽毛的猎鹰全程没有掺和半点。

萧然蹲在水泡边上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把黄羊收拾利索,他找来宽大的草叶将剔好的肉块分别包起,又一一塞进了兜子里。

皮质的兜子被撑得发鼓,萧然背着兜子满载而归,白狼叼着塞不进去的羊腿跟在他身后,猎鹰低低的绕着白狼打转,纯粹是闲得无聊,一直在故意去咬那羊腿上的肉。

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日头晒得人昏昏欲睡,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渐渐清晰入耳,萧然甩甩脑袋打了激灵,赶忙打起精神踮脚去瞧。

远道而来的马队行进迅速,仅从身形来看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身手了得的好骑手,但这些都不重要。

那不是休戈的马队,为首的人也不是休戈。

萧然悄然耷拉下眉梢,腾出手来皱了皱鼻尖,继续晃晃悠悠的往营地方向走。

他和马队都是奔着一个方向去的,未曾减速的马匹故意从他身侧狂奔而过,忙着跟猎鹰茬架的白狼一时走神,差点被卷带到马腹下去。

萧然反应的够快,他神色一凛,立刻扔下东西矮身带着白狼就地一滚,受了惊的白狼嘴上一松丢了羊腿,立刻变得凶意十足。

白狼弓背呲牙护去了萧然身前,吼声低沉,狼眸森绿,再野的马也只是马,它克服不了血脉里的恐惧,横冲直撞的黑马嘶鸣着仰起了前蹄,好在它主人反应够快,勉强扯着缰绳稳住了身子。

“吁——吁!吁!”

烈马的主人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他似是这一群人里地位颇高的存在,萧然刚一按上白狼的后脊缓缓起身,那群骑手就警惕十足的按上了鞍侧的弯刀。

“——哪来的长毛畜生!敢惊了我的马!”

少年说得是北原话,但带着一股子和休戈他们不同的口音,萧然唇角微撇,不算明朗的心情又更糟了一点。

他能认出这是扈达部的人,休戈曾跟他说起过,北原部族大多是用马刀,唯有扈达人人善用弯刀。

萧然很少会动什么气,可眼下他却一点也没客气。

他低头衔住齿关,轻轻吹了一声呼哨,猎鹰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着少年面上收翅急冲,直把那少年惊得身子歪斜,狼狈落马。

“呜啊——啊!!”

十几柄弯刀出鞘,光看着架势都觉得寒光摄人,萧然熟视无睹的一抬手臂,稳稳接过了敛爪落下的猎鹰。

“哪来的野孩子,惊了我的鹰。”

马是北原人最看重的动物之一,这少年于他无论是私怨还是公仇,都不敢这么纵马胡来,倘若白狼的反应再过激一点,这马怕不是会直接失了平衡摔去地上拧断脖子。

“你——”

“穆萨尔!”

落在马队最后的高大男人来迟一步,他勒住爱马沉声一呵,穆萨尔便跟个见到猫的耗子一样规规矩矩的闭起了嘴。

“殿君,我是扈达部的穆沁,这是我弟弟穆萨尔,他年岁小不懂事。”

急匆匆的滚鞍下马的正是扈达部的族长穆沁,他走来萧然身前俯身一礼,又连忙摆手示意手下赶紧收起兵器。

“殿君,这小孩子不懂事,如有冒犯,还请殿君多担待……”

穆沁他比休戈还要高出一头,五官英挺,是很纯粹的北原人长相,而他的北原话也更正规一点,没有穆萨尔别别扭扭的口音,。

萧然皱着眉头生出了一点后知后觉的敌意,他原先还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人敢豪言壮语的“娶休戈”,如今倒是隐约有了点危机感。

于是他暂时忘记了所谓的殿君风范,也顾不上营中的何淼淼还抓心挠肝的等着看戏,他难得语气急冲的皱紧了眉头,直接打断了穆沁的话。

“借你们人手是国中规矩,眼下休戈未归,你们不用专程来谢,我营中狭窄,不便留宿,既然小孩子不懂事,那你正好可以带回去教。”

第四十章 番外关于小别胜新婚 03

萧然很少这么牙尖嘴利,穆沁显然是被这两句话给活活噎住了,他有些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萧然则随性到底,他皱紧眉头说完了呛人的狠话便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去带着一鹰一狼快步回营,压根没去理会穆沁他们还想做什么。

萧然一贯是个温润谦和的好脾气,他从未有过上位者的架子,北原国中上上下下,但凡是跟他接触过的人,从没有人说过他脾气不好。

穆沁的出现让他隐约有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暴躁,他板着一张俊脸步履匆匆的走回营房,正值岗戒备的侍卫满脸憧憬的跟他行礼问好,他却冷冰冰的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注意。

北原的民心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大抵是朝中太平,盛世安康,百姓过得安稳美满,不愁吃喝,于是便开始操心些别的事情。

萧然在北原国中的威望和人缘不亚于休戈,在大多数北原人眼里,他们这位殿君清秀俊逸,远不及他们王上皮糙肉厚,所以他们总会对萧然都有那么一层特殊的怜爱。

就比如萧然这个罕见的失态,营房门口那两个被冷落的侍卫不仅没有生出半分负面情绪,反而还在第一时间忧心忡忡的向身边人告知殿君不知为何心情糟糕。

这个消息飞速传遍了整个营地,半柱香之后,什么天气炎热、牧草短缺全沦落为了次要事务,取而代之的头号大事是“殿君到底为什么不开心了”。

海力斯和何淼淼自然也没错过这个消息,只是随后赶到营房的穆沁毕竟是一族之长,萧然既然不愿意跟扈达部有所接触,那他俩就得去接待一下,总归不能让场面太过难看。

于是安抚萧然的重任便落到了双生子身上。

萧然刚进帐没多久,何昭就牵着妹妹钻了进来。

刚能行动自如的何圆圆小朋友一进门就甩掉鞋袜跑去竹席上打滚,何昭则认真拿起自己和妹妹的小靴子摆齐方正,而后才提着袍角坐去了萧然身边。

“舅——唔!”

奶香奶香的糖块是萧然最后一点储备粮了,这是休戈临走前做得。

萧然一直数着日子吃,按照两天一块的剂量,勉强撑到了现在,半个月前伊尔特没忍住馋虫来偷了一块,结果被他踩着城墙追得满城跑。

“吃你的,我没事。”

萧然转过头去多剥了一块奶糖塞进何圆圆嘴里,显然是不想跟两个孩子说太多。

“唔,不行……唔,爹爹说了,爹爹让我告诉你,说王上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唔!”

何昭一向是个极有责任心的孩子,他十分努力的鼓起腮帮子想要把话说清楚,试图帮着他另一个舅舅说点好话,但萧然却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吃糖,小孩子家,不管这些事情。”

萧然自诩还没沦落到那么小肚鸡肠的地步,凭他与休戈之间的情意,这点旧事根本不足以让他慌乱,他现下这点小情绪,不过是相思作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