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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上+下)(3)+番外

唐泛道:“该问的都问了,还请侯爷与府台大人借一步说话。”

郑英便让其他人各自回房,又将二人请到自己的书房里。

郑英:“有什么话,唐大人尽可直说了。”

唐泛:“敢问侯爷,令公子是否自幼体弱?”

怎么倒问起不相干的问题来了?

郑英按捺不悦回答道:“不错。”

唐泛:“可曾延医?大夫如何说?”

郑英:“大夫说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有些先天不足,但并没有大碍。”

唐泛:“令公子体瘦异常,子嗣艰难,想必也是这个缘故了?”

郑英:“不错,唐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唐泛:“若我没有猜错,令公子之死或有蹊跷。”

郑英一愣:“何出此言?”

唐泛:“脱阳急症又称马上风,若抢救不及便会猝死,医者认为这是气阳虚脱所致,有此症者,掌上必生红圈,圈上必有红筋,日久积累,并非毫无征兆,但我刚才查看令公子的手掌时,却没有发现这种症状。”

郑英反应不慢,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我儿的死另有其因?”

唐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道:“若是脱阳急症而死,翻开其眼睑,还能看到眼中布满血丝,这种现象,在令公子身上也找不到,所以我方才才会问侯爷,令公子是否天生体瘦的问题。想来令公子虽然有些肾气不足,却还未到因此致命的地步,只不过由于平日里爱好女色,这才让人有所误解。”

误解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就连郑英自己不也觉得儿子是纵欲过度死的?

郑英悚然而惊,怒色勃发:“谁人如此大胆,竟要害我武安侯长子?!”

唐泛:“方才我与仵作进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令公子身上甚是干净,并无污渍,这说明婢女阿林所言非虚,两人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然令公子并非脱阳而死,那么必然就是另有其因。而且阿林说过,令公子是服用了‘富阳春’之后觉得头晕,兴许问题就出在我手上这瓶药上,不过这些也只是我的片面猜测,此事还须等查明之后再下定论。”

他说完这些,又问:“令公子平日有何仇敌?”

惊怒渐渐平息下来,郑英默然。

郑诚一个纨绔公子哥,哪里会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人?

但要说完全没有,也不可能。

旁的不说,郑英本人就不止郑诚一个子女,偌大侯府里三妻四妾,儿女更多,许多内宅阴私不足为外人道。大明律没有规定嫡长子才能袭爵,如果没有嫡子,其他儿子经过朝廷册封,照样也能袭爵,这就使得郑诚在府里成了众矢之的。若说他争气出息也就罢了,偏偏还成日流连花巷,这让其他兄弟如何心服?

再者像郑诚这样,唐泛好端端走在路上尚且被他调戏,更不必说那些无权无势又被他看上的人,万一哪个心怀怨愤想要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纨绔子弟之间也没少争风吃醋,火气一上来大打出手,因此结仇更是家常便饭。

这么一想,可能性实在太多,简直无从猜测了。

潘宾见他颓然不语,就道:“侯爷,此事一出,必然是要惊动陛下的,在陛下还未发中旨之前,顺天府亦会尽力调查清楚,缉拿真凶,以告令公子在天之灵。”

郑英点点头:“那就有劳潘大人了。”

武安侯本人也是在高门深院中长大的,素来知道内宅之间为了争宠夺爵,下手不比朝廷上那些大人们软半分,许多狠辣手段更是耸人听闻,万一查出来凶手若真是郑家人,那可真是天大笑话了。

郑英想及此,心头凉了半截,早就没了方才听到凶手另有其人时的震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郑重提醒:本文跟天下风格不一样,千万不要抱着看翻版《天下》的心情去看。文中很多人物和案件都是虚构的,像糖大人,严格来说他的职责跟本文描写的还会有出入,甚至因为作者不是刑侦方面出身,所以一些破案手法也有待商榷,看看就好,不用太纠结深究。(这章马上风的死状是查资料写的,具体是不是,俺没碰到过,有碰到的童鞋可以交流分享经验 = =)

2、万贵妃和汪直不用说了,武安侯郑英也是真实存在的,但郑英没有一个叫郑诚的儿子,所以大家应该也比较清楚了,这其实有点像电视剧狄仁杰那样,真实历史背景下的虚构故事。不过因为历史毕竟是存在的,如果大家有兴趣,到时候俺会讲一些这个时期一些比较有趣的小事~

3、本文虽然不是穿越或重生,但随着主线发展,会从一个个案件里去改变历史轨迹,而咱们的唐大人也会随之一步步登上高位,喔,当然,唐大人的家属也是。

第 3 章

又寒暄了几句,潘宾就起身告辞,临走前,唐泛对郑英道:“侯爷,此事非同寻常,为了方便查验,我们希望能将令公子的尸身带走。”

郑英眉头紧锁,显然不大乐意:“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唐泛:“要查明令公子死因,还得从此处着手。”

郑英:“我儿乃武安侯长子,怎能等同一般民夫,他的尸身,侯府自会保存,停棺七日即行下葬。”

言下之意,如果你不能在七天内查明真相,我儿子也等不了那么久,肯定是要下葬的。

还没等唐泛答话,潘宾就道:“自然自然,死者为大,还是入土为安的好,侯爷节哀顺变,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唐泛:“侯爷,那名叫阿林的婢女,按照规矩,顺天府也是要带走的。”

郑英这回没说什么,直接挥挥手,让人将那婢女带过来,交给顺天府的衙役。

一离开武安侯府,潘宾就板起脸数落唐泛:“润青啊,今日之事你实在是太冲动了!”

唐泛一脸无辜:“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潘宾:“你方才就不该对武安侯说后面那些话,郑诚的死到底是不是另有其因,说到底也不过是你的揣测,万一到时候查出点什么来呢?你道武安侯送我们出来时为何态度大变,他无非是怕凶手与内宅有涉,到时候死了一个儿子不算,说不定还得搭上一个。”

唐泛叹了口气:“大人,若是我们坐视不管,只怕就要酿成一桩冤案了。”

潘宾很是不悦,心想我怎么点拨到这份上你还不开窍?郑英自己死了儿子,连他都希望大事化小了,我们还瞎忙活什么?再说了,皇帝肯定会念在勋臣的情面上照顾郑英的感受,到时候顺天府这边要是真查出点什么来,反倒得罪了人。

唐泛也有点无奈,顺天府尹再怎么说也是正三品堂官了,潘宾却如此怕事,连调查一桩凶案都瞻前顾后,也难怪这位大人干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没法再往上升。

二人在武安侯府里耽搁了大半个晚上,出来的时候,外头刚刚敲了晨鼓,早起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还弥漫着霜露未退的清冷,唐泛见路边已经有人摆起早点摊子,便对潘宾笑道:“师兄,忙活一夜也该饿了,我请你吃早点如何?”

潘宾听他换了这个称呼,原本不霁的颜色却稍稍和缓,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

两人都是一身常服,倒也并不扎眼。

摊子老板见他们找了位置坐下,也不过来,就站在那里喊:“二位客倌,吃点什么?”

唐泛:“两碗肉臊面!”

老板高声回了一句:“好嘞!”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肉臊面就摆在两人面前。

香气扑鼻的热汤面上撒着青翠欲滴的葱末,确实令人食欲大增。

潘宾和唐泛也是真饿了,不声不响拿起筷子低头就吃。

唐泛的吃相很斯文,速度却丝毫不比潘宾慢,甚至还要更快一些。

等潘大人堪堪将汤面喝完,唐泛已经放下筷子了。

在潘宾想开口教训他之前,唐泛已经道:“师兄,其实这件事,即使武安侯想压,也未必能压得下来。”

潘宾:“何出此言?”

唐泛:“师兄可还记得,去岁发生了什么大事?”

潘宾想了想,脸色一变:“你是说……?”

他拿起一根筷子沾了面汤在桌上写了一个“西”字。

唐泛点点头。

这“西”字,指的既非东西南北的西,也非西天极乐世界的西。

而是西厂的西。

大明朝传到当今这位成化帝时,已经是第八位皇帝了。

成化帝他爹,也就是先帝英宗皇帝在位时,闹出了一桩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土木堡之变。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叫王振的太监不作死就不会死,怂恿英宗皇帝亲征瓦剌,英宗皇帝还真听从了,带了一班文武大臣去亲征,结果死太监被杀,皇帝被俘,一干文武大臣通通死了个精光,当时瓦剌眼看就要打进北京城,还是于谦临危站了出来,这才保住了这座国都,也免了太祖和成祖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骂不肖子孙。

成化帝他爹被俘期间,因为成化帝当时还小,国又不可一日无主,为免遭受瓦剌威胁勒索,于谦一干文臣就立了英宗的弟弟,也就是成化帝他叔当了皇帝。

结果缺德的瓦剌竟然把英宗皇帝放回来了,一山不容二虎,成化帝他叔怎么可能再给哥哥让位,就把英宗皇帝给软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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