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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入芙蓉浦(64)+番外

三月中旬,杨沐拜别母亲,辞别亲友,与石归庭、杜书钤启程前往西南。本来杨沐还想效仿陶朱公卖马,买一批骡子或驴子赶到云贵去卖,因为听说那里的山地多,道路崎岖不平,骡子和驴子这种耐力好、能负重的牲口到那边大有用途。

但是石归庭说那边多用善于攀爬的西南马,骡子与驴子未必适应那边的环境,并且如果赶着一批牲口,路上行程就会变慢,杨沐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西南一带不通水路,有些地方甚至连像样的官道都没有,他们只能坐一段马车、走一段山路,一路往昆明而去。

西部地广人稀,越往西去,人迹越是稀少,有时候走一整天都遇不到村镇,目之所及都是连绵的山、蓊郁的林木。山多,溪流就多,有时候遇上拦路的河流,走上半天都见不到渡船和桥梁,就得找一处清浅处趟过去,极其费时间。这个时候杨沐暗自庆幸,幸亏没有赶着牲口一起来,要不然这得走多久啊。

石归庭虽然去过西南,但他上次的路线是过南岭到两广,然后经广西去的云南,又是云游性质的,走到哪算哪,所以对这次直往西南的路线没有确切概念,只知道几处重镇。

杨沐广读各类风物志,对湘桂一带倒是有个模糊的概念,但也只能一路走一路问。一路上他暗暗留心,将经过的、打听到的地方都记录下来,学前人自制了一幅线路图,虽然不是十分准确,但是却也有不少用处,为日后开通西南商线做好了准备。

这年春天,南方连续两个月都没有大降雨,许多地方的春耕都受到了影响。

杨沐三人一路走来,看见许多地势稍高的坡地梯田因为缺水而无法耕种,农人日夜在地势低洼的河道与水塘内车水,争取早日将早稻播种下去。

杜书钤不解道:“他们这么缺水,怎么不种麦子?”

这一路走来,杜书钤话很少,但是一出口必是问句,到真是出来游历见识的。杨沐和石归庭也就成了释疑解惑的老师。

石归庭回答说:“小麦是北方的农作物,耐旱,南方水多,所以并不适合栽种。”

杜书钤说:“我知道小麦喜旱,但是碰上这干旱年景,种小麦不是正好?”

杨沐接过话:“这种干旱天气是人们先前无法预料的,所以谁也没有在家里备用麦种以防干旱年景。再者干旱虽然持续了两个月,谁也说不准雨什么时候就下来了,要是刚种上小麦,大雨就来了,那小麦就会涝死,到头来照旧是颗粒无收。”

杜书钤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石归庭说:“要是有那种旱涝保收的作物就好了,百姓也就不必如此辛劳。今年大旱,到时候饥民必定多,朝廷又有得忙了。”

杨沐说:“每一种作物都有它的生长习性,旱涝保收的作物也不是没有,但是要适应各种环境的却难,比如光照、气温等。农人也缺乏应变的灵活性,若是当地官府有作为,引导百姓及时改种合适的作物,那么饥馑的程度就会减轻许多。”

石归庭说:“说的也是,就怕官府不作为。我看今年若是再旱下去,倒是恐怕会出现大疫情。”

杜书钤问:“石大夫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样的疫情?”

石归庭沉吟了一下:“如果旱情严重,饮用水都成问题的话,就会引发伤寒、痢疾等疫情,这是因为饮用水太脏的缘故。所以当地政府最好尽早贴出告示,规劝百姓不要喝生冷水。”

杜书钤连连点头。杨沐也将这点牢记在心,决定将这些情况写信告诉颜宁,毕竟他也算官府的人,要是这些有效的建议能得到上面的采纳,那就是造福一方百姓了。

第52章 疫情

一路上风雨兼程,有城镇的地方就住店,无城镇的地方就借宿村寨,有时候错过了宿点,就只好找个破庙山洞过夜,甚至还需要露宿野外。

这样的经历,别说杜书钤,就连杨沐都没怎么经历过。石归庭倒是很泰然,他说以前甚至一个人露宿野外过。好在这样露宿野外的机会并不多,且越往南去,天气也越来越暖,晚上就着火堆也不是无法忍受的。

条件是艰苦的,但是没有人抱怨,杨沐是能吃苦的,而杜书钤是天生就不会抱怨的那种人。这一路风餐露宿,石归庭看着这两个人竟能默默地忍受,心中不由得暗暗赞赏。

这一日进了贵州的苗人聚居区。石归庭跟杨沐两个说:“苗人大多剽悍骁勇,信奉巫术,有的还会蛊术。苗人表达感情与我们汉人不一样,只要互相喜欢,对歌对上了,就会结为夫妇。若是外族人勾引苗女,又不守当地的规矩,多半会被苗女下蛊。被下了蛊的人,这一生就受控于下蛊之人。”

杨沐听了咋舌:“真有这回事啊,我以前看书上写,还以为不大可信,哪有那么厉害的巫术。你见过被下蛊的人吗?”

石归庭抬头看了一下,前头树林后的村寨已经隐约可见了:“被下蛊的人我没见过,听说被下了蛊之后,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跟傻子没什么两样。这事真假我们不论,这种事,宁可信其有。我们到了他们的地盘,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小心为上。千万不要跟苗女有什么暧昧的表示,免得着了人家的道。”

杨沐点点头。杜书钤也没兴趣娶个苗女,只淡淡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走了一段,陆陆续续有了人踪,男人们穿深色土布短打衣服,女人们穿着齐膝短裙,且头上脖子上都戴着明晃晃的银饰。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光着脚,踩在荆棘沙石上如履平地。有人朝他们三个投来好奇的眼光,但是没有人上来问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一个方向集中。

杨沐问:“他们这是去哪里呢?”

石归庭看了一下:“大概有什么集体活动。我去问一下。”于是找了一位老者问话,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回来对二人说:“大多数苗人都不通汉话,这位老者也不是很懂,我只知道他们要去参加一个祭祀。”

“那我们跟去合不合适?”杨沐担心苗人的祭祀是不允许外族人旁观的。

“不要紧,我们跟过去,如果没有人阻拦我们,那就是可以观看的。”石归庭带头往前走去,杨沐和杜书钤也跟上。

路上行人渐多起来,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们三个。有几个中年男人操着生硬的汉话过来攀谈,杨沐才知道这是一场求雨活动。这里自过完年后到现在就没降过雨水,寨子周边的许多田地因缺水无法耕种而荒芜着,并且最近连续好几人感染了时疫。祭司这次不仅要求雨,还要治病。

杜书钤问:“什么是时疫?”

石归庭面色凝重:“时疫是一种可以传染的瘟疫,疫毒疠气从口入,患者惧寒,甚至痉挛、说胡话。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且难治,如果真是时疫,事情就麻烦了。”

杨沐问:“石大夫你能治吗?”

石归庭说:“先看看再说,我们目前最要紧的不是救人,而是先保护自己。注意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千万不能乱喝水。”

三人说着,就到了祭场,祭场设在一座拔地而起的半圆型石山前。云贵一带的山多黄土,所以每逢下雨的时候就极易引起泥石流,像这样纯粹的石山并不多,难怪被用来当做祭场。场上一名身穿苗家盛装的老者正率领几个人作法事,案上摆着猪头、鸡、鱼等供品,燃着香烛,祭司口中念念有词,还不住地跳来跳去。

祭场旁边放着几扇当担架的门板,上面躺着几个人,大概就是被感染了时疫的病人。因为害怕被传染,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只有几个人守在旁边,大概是病人的家人。杨沐数了一下,躺着那儿的病人有七个之多,多是老人和孩子,大约是老者和少者抵抗力弱,更容易感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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