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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结同心(22)+番外


莫尽言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有些泛黄的宣纸,他拿出来展开看一眼,立即合起来放回木盒里。
庄许站在他身后:“是什么?”
莫尽言真是悲喜交加,他擦了一把脸,对庄许露出今天的第一丝笑容:“是我爹给我留的一些东西。”
庄许没有追问,他只看到是一些纸张,想着可能是银票或者字画。“走吗?”
“嗯。”莫尽言点点头,今天回来是对的,收获颇丰,“找里长打听一下聂世翁的坟在哪儿,我去烧个纸。”
“好。”庄许抱着一堆船模和碎片走在前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莫尽言连这些碎片都不愿丢掉,也许是舍不得吧。

18、第十八章 错失 ...

从后山祭拜完聂大夫下来,莫尽言想去江边看一下,庄许没有跟过来,他同里长去询问幸存者的安顿情况去了,这是千户大人嘱托他打听的。
莫尽言寻思自己的篷船不知还在不在原处,上次由于太过匆促,他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就上了岸。船上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俞思冕送给他的那本拳谱被放在船上,如果能够找回来,那算是对他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江边没有看到自己的船,倒是对面的河湾里,有几条篷船停在那儿,他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忽然听见有人在对面大声叫唤:“小莫吗?是莫尽言吗?”
莫尽言循声望过去,只见一条篷船正从对面河湾划过江来,那条船正是他自己的篷船,船上站着的,赫然是陈平生。

这是莫尽言回来后看到的第一个熟人,他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连忙应了一声:“是陈哥啊。是我。”
陈平生有些激动地说:“原来真是你小子,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他将船划到江边,没等船停稳,便跳上了岸,伸手抓紧莫尽言的胳膊,“小莫,你居然没有死,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言语间,竟有些哽咽了。
莫尽言第一次见到陈平生这样流露真情,心里感动万分,哽咽着说:“谢谢陈哥,我还活着。”
陈平生用手揉了一下鼻子:“村子出事之后,我还在庆幸你没有回来。但是第二天在江边看见了你的船,却到处找不见人,有人说看见你在聂大夫家的院子里遇害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莫尽言摇摇头:“多谢陈哥关心,我回来的那天晚上正好赶上了,被一个刀疤脸的倭贼砍了一刀,本来以为死定了,不料被军丁们救了,算是福大命大。”
陈平生扒住他上下看了一通:“伤在哪儿呢?”
莫尽言指了指左肋下:“现在已经好了,没有大碍了。”那一刀差一点就伤及心房,再深一点恐怕就一命呜呼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平生一脸后怕,拍着自己的胸脯:“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对了,你回来了,这船还给你吧,我以为你不在了,就将船划到对面去了,东西都替你保管着,怕人糟蹋了。你们村已经没人了,要不搬到我们村来吧,住我家也可以,看里长怎么安排。”
莫尽言感动异常,他以为陈平生这个人,顶多就是个不打不相识的对手,还有些无赖,没想到他还是个挺仗义的人。他摇摇头:“不了,陈哥,我以后恐怕会去从军,这船我也用不上了,你就先用着吧,我拿点东西就好。”他想好了,庄许是军户出身,又是一名百户,自己虽然不是军户,但是要求从军,庄许应该还是能够帮忙办到的。

陈平生看着他,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只说:“东西都在船里,你自己去找吧。”莫尽言要从军的念头,应该是从渔村被倭贼洗劫之后产生的,以他所了解的莫尽言的性子,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恐怕不会就这么忍气吞声的。
莫尽言上了船,船舱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他在船舱里找到了自己的包裹,里面的铜钱和衣裳居然全都还在,这让他对陈平生再次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挺有君子做派。俞思冕给他留的拳谱也在,他将东西紧紧攥在手里,忍不住鼻子泛酸。
莫尽言看着c黄上叠得整齐的被褥,因为太久没有人用,被子有些发潮,上面还残留着俞思冕的气息。莫尽言用手抱起被子,鼻端萦绕着淡淡的令人眷恋的气息,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将被子放下了,带走又如何,走了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他拎了包袱出来:“陈哥,东西我收好了,余下的就劳烦你照看了,你看哪些用得着便拿去用吧。”
陈平生看着他:“小莫,你这就要走了?不去陈哥家吃顿饭?”
莫尽言摇摇头:“谢了,陈哥,以后会有机会的。我的救命恩人陪我回来的,他在等我,我们这就要回去了。陈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莫尽言上了岸,抱了抱拳,转身走了。
陈平生张嘴喊他:“小莫,你多多保重!”
莫尽言回过头来:“多谢陈哥关心,我会的,珍重!”

莫尽言以为,走了的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事实上,走了的人回来过。腊月初的某天,有个外乡人来到江口渔村找人,得到的消息是整个渔村几乎都被倭贼屠尽了,余下的幸存者为数寥寥,早就分散居住到各处村落去了。
外乡人拉住一个邻村的乡人打听打探莫尽言和聂大夫祖孙的下落,乡人说江口村的人泰半都被死于倭寇之手,聂大夫未能幸免,聂大夫的孙女不知所踪,还有一个姓莫的少年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但是就在出事当晚赶了回来,为了救聂大夫,也被杀了。
这人得了消息,忧心忡忡地走了。这个外乡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俞思冕派来探望救命恩人的随从。快要过年了,俞思冕备了重礼托人送过来,想要好好报答他们,也想得到他们安好的消息,始料未及的是,居然得到了最坏的消息。

随从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年关,这是俞思冕在南方过的第一个冬天,与北方干燥的寒冷不同,南方的冬天潮湿而阴冷,湿寒之气几乎要钻到人的骨头中去,冻得旧伤口隐隐作痛。俞思冕在屋子里架上熊熊炭盆,然而依旧抵御不了见缝插针的寒风。
随从陈良在书房门外躬身站着:“大人,我回来了。”
俞思冕正在处理公务,听见陈良的声音,心里一喜,放下手中的笔:“陈良,快进来。赶紧说说,情况怎么样?”
陈良垂下头,不忍心直视俞思冕的满脸欢喜,他双手将临去前俞思冕交给他的荷包递上去:“大人,小人未能忠于所托。您要找的人,俱已不在人世了。”
“什么?!”俞思冕如遭雷击,脸色一片惨白,猛地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抓住陈良,“你不是弄错了吧?怎么可能?你去的是长乐县新田镇的江口渔村?”要说聂大夫年纪大了还有可能不在人世了,但是小莫和聂芸都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不在人世!
陈良低着头,苦涩地说:“上月初五,倭贼袭击江口村,全村村民死亡近百,仅有三十几人幸免于难,还有十几名妇人失踪。大人要找的聂大夫和莫公子,都没能幸免。”
俞思冕松开手,踉跄了一下,颓然坐了下去,过了半晌,他止住不住颤抖的嘴唇,艰难地冒出一句话:“小莫也遇难了?”
陈良低低地说:“是,他们说有个姓莫的少年,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但是正巧那晚上回去了,为了救聂大夫,也不幸被……”
俞思冕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过了许久,才艰难地摆了一下头,嘶哑着声音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良将荷包放在桌上,躬身退下。俞思冕还处于一种完全难以置信的状态,就仿佛是昨天,他还在江上的那条小船上,和莫尽言一前一后地划桨摇橹,那个倔强略显单薄的身影前后起伏着,那么鲜活有力,还因为自己不跟他结契兄弟而同自己生着气,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可是,那个孩子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俞思冕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个船模上,不知不觉,泪水便已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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