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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不是(38)

“你也到了收徒弟年纪了?”他淡淡问,这话一听便知道当然是问纪云的。

“嗯,您太久没出屋啦,我过年节那会儿刚升的副使呢。”纪云挠挠头,不知道为何在这易容术师父跟前显得比在其他师父跟前拘谨许多,却显得异常尊重,只是傻了吧唧地笑了笑道,“所以琢磨着该收个徒弟了。”

易容术师傅应了声,他背过身子,随手从窗边阴影的角落里捡过一团泥,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又问:“老十三那去过了没?”

“天赋那是最后的测试项,从您这出去我们再过去。”

“嗯,”师傅深深地瞥了此时站在纪云身后的白术一眼,仿佛是漫不经心地说,“记得要去。”

说罢,便转过了身,那双看上去极为粗糙的手在手中的泥团上揉了揉。

白术:“……”

被看出来了?

和死刑犯被通知行刑期提前了似的,冷汗飕飕往外飚,这会儿白术只觉得自己往这位锦衣卫中年离休老干部面前一站,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对方招呼她过去,将手中那团泥塞进她手里,也指了指不远处的泥塑车示意她可以开始进行考核时,她整个人的魂还在九霄云天之外……

“就做只碗。”易容术师傅言简意赅地说。

陶塑白术以前在学校时学过,好在现代和古代的工具使用原理差得并不算很多,就是现代的泥塑车是自动匀速旋转,换了古代,速度就要自己调控,一脚踩下去轻了还是重了都直接能在转动的速度上体现出来,期间又要顾着弯腰加水,所以哪怕是熟悉这陶塑的基本要领,真的操作起来还是颇为不容易。

最后的成品摆出来的时候,纪云喷了一地,一脸视死如归:“你家吃饭用花盆?”

白术:“……”

反倒是那易容术师傅隐约露出一点笑意:“给多少泥就用多少泥,倒是个实在心眼。”

“干咱们这行的要什么实在心眼啊,您可别埋汰人了。”

纪云嘟囔着说着,转过头,一双眼睛亮堂堂地盯着易容术师父,这时候,白术也转过头,从桌子边小心翼翼地望着围着她折腾出来这个歪七扭八的“花盆”左右看的中年男人——于是,这易容术的师傅成了君长知之后第二位享受了师父二人星星眼攻击的对象,被那么两双四只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是真的笑出声来:“做什么,小狗似的看着我。”

纪云叹息:“师傅啊……”

“让云峥那小子知道你就是这么求着给你徒弟蒙混过关的,他非扣你几个月俸不可。”

“没事,扣便扣了,我自己出去接活儿赚外快。”

“……”

几十分钟后,白术脸上糊着第二枚通行令,跟在纪云屁股后面屁颠颠地走出了那房间。

等确定他们双双远离了可探听范围,白术这才伸出手,拽了拽身边纪云的袖子问道:“纪大哥,我还不知道这教导易容术的师傅姓什么呢——打从进去,你就一直‘师傅、师傅’的叫,简直大不敬啊。”

她话语一落,便看见身边的纪云停下脚步,他先是指了指自己——

“我编号排行老八。”又指了指之前他们离开的那个房间的方向,“他的排行也是老八。”

“呃?”

“所以是‘师父’,不是‘师傅’。”纪云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异常严肃地说,“我进来之前,就是师父带着我,后来他在出任务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嗓子毁了,本就是以易容术所长的人最忌讳身上出现这些个不可掩饰的特征,索性直接就退下来到了幕后,‘八字号’的牌子也交到了我手中。”

纪云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兜里的腰牌给白术看——

黄色的象牙腰牌呈八角椭圆形,腰牌上有浮雕云纹花饰,有一直径八毫米左右圆孔,圆孔里穿着一根早已因为年久而脱去颜色的挂绳。象牙牌正面上方横排浅刻楷书“东司房”三字,左方竖排浅刻楷书“捌号”"二字。

反面有“同知旗尉悬带此牌,不许借失违者治罪”的字样。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锦字号象牙牌。

出得皇宫大门,入得三千后宫,行走自如。

牌子已经很旧了,内部已隐约见得一些洗刷不掉的泛黄裂痕——白术压根不敢细想那些是什么。

“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上面没名字,只有编号,除非是云峥老大那块,那是他刚上任指挥使时重新打造的。”纪云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之往兜里一揣,“说起来二十八的牌子放祠堂里快七八年了,恐怕已起了一层薄灰,等你将它领回来了,好生擦擦才是——记着别用水泡,象牙的,经不起过水,仔细泡坏了被老大抽。”

“……喔。”

纪云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来,一眼看见白术的眼神吓了一跳,怪叫道:“你干嘛?”

“没有。”白术揉了揉眼睛,扭开脸,“我发现您精神世界挺强大的。”

“那是什么东西?”纪云莫名其妙,想了想又说,“不过确实,‘强大’这个词啊,就是为我而生的。”

“…&#”

“你说什么,大点声?”

“不要脸。”

“……”

第29章

师徒二人并肩而行,转了个弯,纪云便直接带着白术往她心心念念的小厨房去了——白术眨眨眼,像个老王八似的伸长了脖子挺期待的说:“师父,不去下一项考核啦?”

“急什么?我这刚到就马不停蹄带着你到处跑没脸没皮地求着各个师傅给你开通行证,回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屋里的椅子都没坐热,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用过晚膳再去。”

白术面无表情地心想:喔,这是最后的晚餐。

她没说话,反倒是她身边的纪云这时候做了个驱赶的手势,摸了摸肚子沉吟片刻后道:“别看平常吃那小厨房里二十一烧的大白菜豆腐吃得想翻白眼,大半旬没吃到一口,还挺想的。”

“二十一”就是编号第二十一的锦衣卫,真名叫谢毅,代号是山猫,平日里人们要么叫他“二十一”要么就叫他“老猫”,这么一叫就是七八年,搞得他的真名几乎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去。

老猫是如今在职的锦衣卫里唯一做菜能吃的那个,所以他除了平日里的正常当值外,还得照顾好这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府里上下三十来张嘴。

当白术他们一脚踏入厨房时,老猫身上还穿着没换下来的飞鱼服,二十来岁上下的年纪的年轻小伙手里握着的不是绣春刀而是一把锅铲,在他面前那口大锅里炖着白菜豆腐的炖菜,散发出蔬菜的特有香味来……老猫屁股后面的桌子边上围了一大群嗷嗷待哺的锦衣卫,各个双眼放光地老老实实坐着,瞪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副空碗筷看得眼睛发直——这会儿,见纪云一脚从外面踏进来,这群人像是回了魂似的,纷纷将脸转向了门口,乱七八糟地嬉笑着什么“副使驾到”“哎哟老纪你可算回来了”“想死你了”之类的话闹了开来——

纪云也没架子,嬉皮笑脸地在距离门口最近的那个锦衣卫背后抽了一巴掌,又抬起头扫视了一圈桌边的人,随即挑挑眉问:“老大呢?”

“这不是等着你去叫么?”被纪云抽了一巴掌那个锦衣卫笑得一脸灿烂,“我刚值了班回来,这会儿饿得眼冒金星,老大再不来我要饿死在这桌子边上了——”

“就你他娘的抱怨多,值班好歹还有个屋檐给你遮着太阳,老子今天出的外勤,你能有我累?”

这时候老猫从灶上将那口大锅取下来,端起转身直接往那小木桌上一放,小木桌边的其他人开始“嗷嗷”似的狼叫,像是这辈子没吃过饭上辈子也是饿死鬼似的——

老猫“啪”地一下拍开了一个伸手想去撵菜的同僚的爪子,这才抬起头看向纪云笑道,“云哥儿回来啦,这一趟好走哇?”

“谁去谁知道。”纪云翻了翻眼睛,目光从老猫身上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最后停在他空空如也的腰间,“你刀呢?”

“今天出外勤时候用力过猛,豁了个口子,拿回来就给铁师傅休整去了。”老猫说,“你别说,武将就是武将啊,那骨头硬得,我一刀子下去血溅三尺愣是卡进了他的骨头里差点刀都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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