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离开以后(6)+番外

孙副觉得刑墨雷倒也坐得,虽然是脾气差了些,效率还是有保障的。

梁悦哼了一声,说,嗯,让他做,有了医疗纠纷,他在后面充大佬,我在前头给他当居委大妈。

孙副突然失落的说,原来这么多年我在医院里就是一居委会大妈。

佟西言撑着栏杆笑喷了。于是此事暂按下不提。

梁悦送蒋良回去后,把宋文渊招到院长办公室,对他说:“你去查查,当年医院里的中层干部,包括各科室护士长,除了值班出差的,还有谁没有出席我父亲的葬礼。”

宋文渊不是会问为什么的人,只是疑惑的看了看梁悦,马上说:“好。”

梁悦补了一句:“别让其他人知道。”

宋文渊点了点头走了。梁悦坐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ICU主任,让他来见他。

梁宰平走的那天晚上,他出差不在国内,据说当时正在病床前的一共就是三个人,孙副,刑墨雷,还有ICU主任。

前头两个人他不信任,因为他们与梁宰平的关系太密切。剩下的ICU主任,就看他站哪边了。

梁悦给他倒了杯水,看他惶恐的接,他高深莫测的说:“请你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我爸走那天晚上的事。”

ICU主任沉痛地说:“我怎么会忘呢。”

梁悦说:“是你最后宣告抢救无效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异样?你指什么?”

“他还活着吗?”

ICU主任洒了杯里的水,脸憋得酱色,说:“小悦,从你父亲心跳停止到宣布抢救无效,整整四个小时里我没有放弃一丝希望!我也希望他能活过来,我们尽了一切能力!最后要不是你在电话里说放弃,我们谁都不会停止抢救!”

梁悦安抚道:“你别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你能确定死的那个是我爸吗?”

ICU主任糊涂了,想了一会儿问:“不是你爸爸,那是谁?”

梁悦说:“一点儿没有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

“不是模型?”

ICU主任站了起来,怒道:“你这孩子!你怎么拿你父亲开这种玩笑!真是岂有此理!”

梁悦冷笑了一声,说:“你可以走了,回去多吃点保心丸。”

第6章

那之后梁悦独自去了一趟市殡仪馆,找到了殡仪组里当时负责梁宰平的几个工作人员,花了点钱问当时的详情,其中有些问题听起来荒谬之极,负责化妆的被提问:“摸着像是真人吗?”

他呆了半天,说:“摸着像具尸体。”

梁悦说哦。又问负责火化的:“是你亲手把他推进去的吗?”

得到回答说:“当然,是我亲手推的。”那么隆重的葬礼,他至今记得。

于是梁悦回来了,一下午的时间他都坐在办公室想着梁宰平是怎么做到金蝉脱壳的,临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基因鉴定中心的电话,说鉴定结果出来了,相似度仅为百分之零点零三,也就是说,蒋良根本不是梁宰平。

梁悦很久才找回语言:“你们验仔细了吗?!”

那头说:“我们不但验了,还与四年前你父亲留下的资料做了对比,你可以亲自来看。蒋良确实不是你父亲,梁先生,你要接受现实。”

梁悦浑浑噩噩挂了电话,有种恶心的感觉一直泛上胸口,他走到外面洗手台擦了把冷水,抬头看镜中的自己,觉得很陌生,他开始呕吐,整个胃都在痉挛,他死死扣着水槽边缘,等着吐到没有什么可以吐,那种恶心的感觉还是在,他觉得自己有点发烧,摇摇晃晃走了两步,抱着柱子拼命喘气。

佟西言来院办交评职称的照片,从走廊转弯处过来,远看着天井旁边的屋柱边扶着个人,渐渐下滑,好像是梁悦。

他惊了一下,大步跑过去扶:“院长?院长?!”

孙副跟其他办公室里的人闻声跑了出来,见着场面都吓了一跳,孙副蹲下去急急唤人,但梁悦没有任何反应。

佟西言抱起人就往急诊室跑。

消化内科的主任摇头说:“还是老毛病,神经性胃炎。老孙,你是怎么看人的啊?自己孩子你也弄成这样吗?”

孙副沉默,听着数落,脸色阴晴不定。

佟西言问:“他为什么事这么难受?一个礼拜前还是好好的。”

孙副没好气:“问我?我怎么知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梁悦呻吟了一声,似乎醒了,但马上就开始出现呕吐症状,呕吐物是鲜红色的。

消化内科主任着急吩咐小护士:“快去拿欧贝!”

一针下去,梁悦很快就平静了,也重新陷入了昏迷,他的心跳很慢,血压也很低。

几个人等着孙副做主意,孙副对消化内科主任说:“先收到你那里,我让他家阿姨来照顾他。”

刑墨雷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看了看手机,居然没有佟西言的电话,于是很不高兴的打了过去。

佟西言被手机铃吓了一跳,走到病房外面去听。

刑墨雷问在哪儿呢怎么不管他死活了。

佟西言说,我在消化内科,梁悦老毛病发作了,又呕血。

刑墨雷怔住。佟西言说,真不知道他心里又藏了什么事,老这样可怎么办,他还这么年轻。

刑墨雷挂了电话,上楼去看人。梁家的老保姆正小心翼翼给梁悦擦脸,房间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定时量血压声。他站在佟西言身边看着梁悦惨白的小脸,头一次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回家的路上佟西言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问身边的老师:“你说梁悦是为了什么?”

刑墨雷默默抽烟没回答。

佟西言说:“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告诉他那天看电视节目的事,我确实跟他说了,他是不是去找那个人了?我没有看错是不是?”

刑墨雷烦躁的弹烟灰,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

“我就非得知道?”

佟西言一愣,想了想,慎重开口:“我觉得你知道。院长走的时候,就只有你跟两副在床边,后事也是你们一手操办的,梁悦都没有你们靠得近。”

“你总不能说人死复生吧佟西言?”刑墨雷笑得勉强。

佟西言瞟了他一眼,那语气表情都已经认真了,他说:“这,我要看过人才知道。”

梁悦转醒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保姆拉了一层窗帘,房间里光线暗淡,他模糊看床边坐着的人,像是梁宰平。一如从前,每次他生病,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一定会是梁宰平。

可他现在异常清醒的知道那些只是过去,他问他:“你怎么来了?”

蒋良说:“我打你电话,你家里阿姨告诉我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梁悦淡漠的说:“你不是我爸爸。”

蒋良问:“只有你爸爸才能对你好吗?”

梁悦轻轻笑,说:“我只有他。”顿了一下,又哽咽道:“现在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蒋良安静了一会儿,摸着他的头发说:“如果你需要,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有什么话要对你爸爸说,有什么要对你爸爸做,都一并把它了解了,以后自己好好生活。”

梁悦说:“不用。”他不需要外人来干涉他跟梁宰平的事。

蒋良说:“别这么掘,你家里阿姨很担心你。”

梁悦闭着眼睛,好半天才说:“你不是他,我说不出来,也做不到。”

蒋良只能沉默了。

宋文渊花了些时间才弄清楚梁悦要他办的事,当时没有去参加梁宰平葬礼的中层干部,除了有正当理由的,就只有一个人——心内科主任祁放。

可梁悦听到这个,只是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宋文渊小心翼翼问:“院长,还要不要找找别的?”

梁悦半躺病床上摇摇头,精神疲软,话都懒的说一句。保姆在旁边帮他垫高一个枕头,老太太这几天都很安静,蒋良的事让她也受了一次不小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