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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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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骉料理的山鸡野兔已经开始飘香。

他去水边洗了趟东西,回来新添了一条两臂长腕粗的蛇。

寒伯弓见了,乐呵呵剥了它皮,似乎打算做个弦乐音箱部分的绷皮。任鑫则替任何方收了蛇胆毒牙毒囊。

不是剧毒,不过好歹属于能入药的东西。

剩下被理得光溜溜的蛇肉,现下正烤在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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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再过几刻就可以用饭,任何方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循着水声而去。

任森起身跟在后边,任骉任鑫也欲跟随。任何方朝他们俩摆摆手,示意一个就可以了。

其实若不是知道三个都留下实在有难度,任何方哪里会在去洗澡时候留着任森这条尾巴。

任森自然而然地走在前面几步,随手斩开没腰齐胸的灌木长草,连带探路。

任何方看看平常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手下沉稳的背影,微微一笑,耸耸肩。

这里未到半山,常有人过夜,加上刚才任骉已经走过一次,倒也隐约有条小径通往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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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潺潺的水声就到了眼前。

天气晴朗,一弯月亮下,一条亮亮的缎带淌过低处。

任何方侧头看看任森,后者不待吩咐,已经背对水守到了一边。

三下五除扒光衣服,摘了面具,任何方"扑通"一声投入水里。他当然看不到,背对着溪的任森,闻声眼神一动,往下压了压视线,专注地开始研究自己脚边的野草。

脸上的易容并不怕水,当下任何方在凉凉的溪涧中游来游去,泡了个不亦乐乎。

要是没有看到下游浅水弯里,岸边丛生的山苇根旁,大片浮萍绿藻上,那半张面具,任何方会在水里玩多久,还真不好说。

故人再逢未明面 下

此处水势平缓,任何方往下游游了会,正打算游上去,瞥到了山苇水里的根旁边,一块浅色的斑驳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可以肯定不是山里长出来的。

溪水不深,没胸而已。任何方划水过去,捡起那东西一看,就明白了。

是半张面具。不同于他自己戴的青铜打造,手里的是用兽皮、布料、软木一起做成的面具。支撑的软木被利器横横劈成两半,面具上还沾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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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往上游走走。"任何方上岸,将捡来的面具扔给任森,利索地套上衣服。

任森接住一看,顿时了然,不发一言,递还东西,起身往上游而去。

任何方把洗过的头发往脑后一束,胡乱一绑,扬手招来一边树上打盹的枭,跟着任森,一边将面具凑到枭面前。

虽在水中浸泡良久,多少还有些佩带者的气息,何况上面还沾了血迹,枭或许能帮上些忙。

不料这次,黑背枭冲着那半张面具,竖起了全身的羽毛,收缩了脖子,准备随时给它来上狠狠一喙。

--沾了什么气味吗?这鸟,早就不怕人血味了。

挑挑眉,瞄了一自己肩上躁动的枭,缓缓将那半个面具收到怀里,任何方若有所思地把五指修长,灵活有力的右手,轻轻搭到了湜匡冰凉无光的剑柄上。

﹌﹌﹌﹌﹌﹌﹌﹌﹌﹌﹌﹌﹌﹌﹌﹌偶乃神奇的切换线﹌﹌﹌﹌﹌﹌﹌﹌﹌﹌﹌﹌﹌﹌﹌﹌

溪水潺潺,四周,草根下,夏季各种虫子卖力地唱着。山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其间有小野物的声音。草间簌簌作响的兔子,松耗子。涧旁索索而动的青蛙,蛤蟆,水蛇之类。枭和山猫声音从树间传来时,那些小响动便消停一会会。

这原本宁静的山里夜晚,现下却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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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森忽然停了脚步,在一丛小灌木前蹲伏下身,极小心地碰了碰枝条上的某处,捻着食指和拇指凑到面前手指嗅了嗅,皱眉,续而又舔了舔,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任何方走到他身边四下打量了下,并不见异常,轻搭在剑上的手不由握住了剑把。

他们四周很安静。和远处的鸣声形成诡异的对比。

任森站起,和任何方背靠背而立。

两人均察觉到了。

风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飘散后稀释在空气中的淡。

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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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方和任森几乎同时抬头,三人左右高的树杈上,一对黄绿色的小灯笼正直直盯着他们。

伴随着一声低吼,一条的黑影扑了下来,被任森出鞘的剑一逼,与半空一扭腰错力,落到了前面十几尺处。

"墨云豹!"任森出声示警,同时护着任何方,拔剑在手,迎着豹子略屈身戒备。

"这玩意怎么会在这里。"任何方不满地呻吟了句。

不是缺食的冬季,这种矫捷凶残的猛兽在半山下的林子实在难得一见。

想到什么,再次抬头打量了下这头畜生刚才栖息的树杈,任何方的眼神动了动,松开了握剑的手。

那里,树杈间,有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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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墨云豹低低地吼着,一边倒退着往丛林里去。畜生有些地方比人敏感,它晓得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两头"的对手,何况它已经饱了,所以虽然被打搅了饭后小憩,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公子?"要不要留下它?

"要。"任何方道,顿了顿,自己不知为何,解释了几句缘故,"尝过人肉味的野物,不会再怕烟火味,会把人当作一般的猎物,较容易袭击人。"因为熟悉,了解了人的弱小,没了未知产生的畏惧。何况,特别是冬天饿急了下山的时候,捕捉这类猎物对猛兽而言算不上有难度。而且,人肉的味道对于它们来说,比起其他的野物而言,也还是过得去的。

任何方说完,歪歪脑袋,想了想,自己是哪里看到这些资料的?

百科全书?动物世界?好像都不是......

任森点点头,而后,他动了。

那豹子压着嗓子低低吼了一声,迎了上来。

承认自己的记性有些退化,任何方习惯性地耸耸肩,跃上树杈,查看那具尸体。

不是他不管不顾任森,而是实在没有必要。

那头畜生若不是自知跑不过任森,恐怕早就溜了。

眼前这具尸体被那豹子开膛破肚将心肝等嫩滑的内脏吃了个干干净净,大腿上臂等处也撕咬得一塌糊涂。任何方翻了翻此人尚算完整的手掌,断定这是个练家子,而且是有几分功夫的哪种。细细查看了一遍,又捻亮火折子再看了一遍,却无法找到影响他自卫的伤在何处。

有一点是肯定的,豹子不啃死尸。此人重伤后又遇到了猛兽,故而这般下场。只是本地山里人多少知道些威慑野物的法子,不会这么鲁莽。

正蹙眉思量,却听到身边一阵压抑下去的作呕。

任何方稍愕,没有看任森,道,"我们继续往上游走找找,面具不是这个人的。"

话音未落,他率先下了树。

不是头一次见死人。只是被野兽作为食物的人尸惨不忍睹,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若不是当年有解剖尸体的经历,自己也会差不多。

任何方淡淡想着,沿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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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走了两三里,爬上一个小瀑,在古木下的长草中找到了那个人。

那人看上去已经昏迷,另半个面具依旧扣在脸上,露出的部分并无什么丑陋可怖的伤疤。

伤势很重,粗略包扎过了,倒是简陋的条件下能达到的较为妥帖的处理。

任何方扫了眼四周,安抚了下愈加不安的枭,蹲下身子,切了会他的脉,而后揭开他面具翻了翻他眼睛。

"回去报个信。"任何方吩咐,一边捏开那人下颚,取了颗回春丸丢在那人嘴里,而后顺着他咽喉让他咽下去。"本地的事,叫马场上的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