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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郑三(23)+番外

郑三只是纳闷,这人不是军伍中人么,怎么总是有如此多的闲暇出来饮酒作乐?眼见着李达拉起他来,拽进雅座,按到桌前坐下,面前又被斟了一大碗酒。李达那里正在说甚么一人饮酒无趣恰好遇见郑大哥,今日不醉不归之类的话语。郑三插不上嘴,索性任他摆布。反正说也无用,自己也实在没心情挣扎甚么,醉了也好。

如此李达滔滔不绝,郑三沉默不语,两人却都是痛饮的架势,一碗碗灌了起来。喝到后来,李达忽然停了话头,沉默了片刻后又道:“商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三想起今日的情景,觉得李达此言大有道理:“不错!”

李达见他附和,更是高兴:“尤其是一个叫赵仲儒的贼子,最为可恨!”

郑三只觉得眼前这人登时亲切了许多:“正是!”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惺惺相惜,酒碗端起,又猛喝了一气。李达再次开口,声音已是含混低沉:“那样的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他如此惦记。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受苦。”说到此处忽然一把握住郑三的手腕:“你晓得么?”

郑三喝的头昏眼花,懵懂答道:“我不晓得。”

李达不理,继续喃喃道:“我那日里问他,到如今你可后悔了罢?你晓得他怎么讲的?”

郑三昏昏欲睡:“我不晓得。”

李达恨恨道:“他说我早就后悔了,当初城破之前,便该跟他走,出狱之日,便该应了他。”心中着恼,手中的酒碗砸将下去,哗啦一声把郑三震的清醒了少许。

李达继续道:“那赵仲儒又是什么好东西,明明逃出来了,却任他苦候着不来见他。这等小人早晚要被官府抓了去砍头!”说到此处酒劲上涌,只想朝桌面趴去:“还背着……人命官司……”话未说完,便睡了过去。

郑三迷糊中听得只言片语,应道:“这个我晓得,赵仲儒不是东西……”也身体前俯,昏昏睡去。

酒楼的伙计打烊的时候瞅见这两位,叹了口气:一位是军爷,惹不得;一位是熟人,不好惹。便把雅间合了,任他们睡着。

第二日郑三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彷徨四顾,认了半天才想起是昨夜同李达在此处饮酒的,想来是喝的过量就此睡了一宿。叫过伙计来一问,果然如此,那李达已结过账先走一步了。

郑三下得楼来,走到街上。干涩的双目被迎面的日头一刺,只想流下泪来。再望了眼不远处的顾恩记皮货铺,见那边已经店门大开忙碌起生意。比照那边的生机勃勃,只觉得自己形容枯槁,着实没意思。也不再多做停留,仓皇回山去了。

第29章

郑三进到山里,也不理会村人招呼,直奔回自己家。进门来又无心做事,头还疼着,索性先睡了再说。

待到再起身来,已到了薄暮时分。郑三爬起来胡乱洗漱一番,方觉得清醒了许多。肚内空空,便要去赵先生家吃饭。

走了一半,忽然想起赵仲儒的事,脚步便踌躇起来:这事到底要不要同赵先生说呢?若是不说,那他就会一直这么无望的等下去。若是说了,只怕他会伤心难过至极。到底如何做才是好的,一时倒也拿不定主意。算了,还是过去探探口风再看罢。

进得赵先生家门,桌前坐定,等了片刻赵先生便端了菜出来。郑三一瞄之下,却见与平日里不同,不由得惊奇:“这是什么?”

赵先生以袖掩口,轻咳了两声:“这是白日里刘老爹送过来的猪腰,我就做了个爆炒腰花。他说……咳咳,他说今日见你目光游移,脚步虚浮,只怕是昨夜被山鬼吸去了精气,便送来这些东西让我给你补补阳气。”

郑三心中暗咒,这刘老爹,真是操心不到正点上!放下这个,便开始盘算方才那事。瞅着赵先生坐定,开口问道:“若是那赵二不回,你就一直这样等下去么?”

赵先生见他冷不丁提起这事,也是一楞:“这是自然,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么?”

郑三迟疑:“若是他在外面过的好的很,还找了别人,就是不来寻你呢?”

赵先生笑道:“那我就在此终老也好,不过他最多不过是恼我怨我,断然不会负我,我知道他的。”

郑三见他说的笃定,想这个人原来也是个傻子。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如此看来还是不要说与他听的好。低头吃饭,瞥见那盘爆炒腰花,脸色黑了一黑。

赵先生看他不再言语,也拾筷准备进食,又见郑三瞪着菜色板着面孔,便道:“你若是不喜这菜,撤下去就是,不用勉强。”

郑三胸中愤懑不平:“我怎么不喜,我喜的很!”挟起一大筷丢到嘴里,用力咀嚼。见赵先生望着他,又招呼道:“来,你也趁热吃些,冷了就腥了!”

吃罢了饭,郑三再度回到家中。他白日里睡多了,此时精神得很,怎么也不想睡。无聊之余便开始收拾屋子。见到前些日子做好的成瓶的油脂,心中有气,这玩意想来是怎么都用不着了,啪啦一声丢出去砸个粉碎。又去整理箱柜,把那些皮褥皮袍的统统塞到柜底。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翻腾着,忽然揪出一件中衣来,却不是自己所有的。展开一看方明白过来:原来是当日冯良在家的时候,替换下来的,走时没晾干便留在这里了。

郑三心中一动,想起了他当日穿着这件衫子时候的模样。放到鼻下一嗅,似乎还带着那人身上的气息。这两日里补的鸡血猪腰一下显出了成效,他坐不住了。

郑三倚向床头,将这件衫子垫在掌中,伸手下探,握住那处,闭目想着那人的模样,手中便动作起来。正行到惊涛拍岸,悬河欲泄之际,忽然听得屋内有异响。郑三睁眼望去,这才发现,屋门口赫然立了一人!

再仔细一看,来人竟是自己正念着的那个。当下郑三也顾不得是梦非梦。只管狠狠的盯住了他,手下动作更急。那人也仿佛被什么定住,立在那里只不做声。

一时之间,房屋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迅猛蔓延的热度。如此过了片刻,郑三啊地一声,打破了这凝固般的平衡。

冯良如同大梦初醒般,一下回过神来,当下又羞又怒,暴跳如雷。冲过来就要揍郑三:“你个禽兽!那是我的衫子!你做了这等龌龊事,以后叫我怎么穿!”

郑三左手拎着腰带,右手还拿了沾了那物什的衫子,一时腿脚也不灵活,躲的甚是狼狈。吃了几拳几脚后,无奈威胁:“不许再打了,你再过来我便把它抹到你身上去!”说着扬了扬右手。

冯良气结,又怕这个混人真干的出来,一时无法,气咻咻的坐在椅子上狠瞪着他。

郑三这才松了口气,腾出空来,整理了下衣裳。去外面洗罢了手,再回到里屋。

一进屋门便见冯良又要扑过来揍他,郑三心中没有来地一酸:这般模样的冯良,离上一次见已经恍若隔世了。他如今不是也寻到了人,也过的很好么,为何又来这里,又进到自己家里做什么?是终于记起自己的好来,还是忘记了什么东西要取?

百般滋味齐涌心头,郑三再无心思打闹。躲开横飞的拳脚,再伸手按住张牙舞爪的人,狠狠的勒进怀里。生怕他再做出一副冷淡伤人的模样,不敢多看,将头埋向他的颈子。闷声道:“你别开口,就让我这么抱会。”

冯良起初挣扎了几下,纹丝未动。又被他勒的生疼,正要开口怒骂,忽听得这人如此说话,语义中大有哀求之意,心中一软,便放松了身体。稍静下来,这些日子里的思念就涌上心头,于是又抬起手臂,也狠狠的勒住怀中这人。

就这么用力抱着过了许久。藉着这个拥抱,牵挂,哀求,依恋,爱慕,无法言诸于口的情绪静静交汇相溶了。

他是舍不得我的!两人都有了这个领悟,是以再次同时开口的时候,底气也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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