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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扇.舞穹苍.烙忘阴阳(16)

最後他赢了,却付出比胜利更大的代价--

一刀断情!

一掌碎心!

赢的感觉竟比输了更悲惨,可笑,真是可笑呀!哈哈哈

不可遏抑的狂笑著,笑得眼泪都从酸涩的眼中挤出来了,直往腮下淌落,破碎在扇面上,溶了血痕,蜿蜒成一条流不尽的红色怒川。

後悔吗?

他从不知道什麽叫後悔。

他只知道什麽叫……心……死了……

他,阴阳师,堂堂邪能境之主,怎会落到此般不堪田地?

一场愚弄,误来一生情殇。

女人的他说话了,鄙夷又愤怒的。

你笨,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把性命都玩掉了,下次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会完完全全的取代你,绝不让你再重复相同的愚蠢错误。

爱,是个愚蠢的错误吗?

当然是,你不需要爱,身在江湖的人都不需要,你忘了这是个你吞我食、弱肉强食的残忍世界吗?只有自己才值得自己爱,一旦爱上别人就会软弱,变成殂上肉,你就是!

嗳,都到这种时候了就别再吵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哼,我不会像你一样软弱无能!

好吧,那麽下次让你当我。

一言为定。

另一个「她」,静了。

尚存一息奄奄,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集聚剩馀的全部功力,在最接近心脏的胸骨烙上一个「忘」字,深刻入髓。

忘……亡……心……

心亡人亡,不正是忘心无我吗?

这个字烙得他好痛、好痛呀!

一口朱泞再呕,忘,染红了。

世间万物,都是红的,包括那个穿著红白宽袍的鬼。

鬼隐面无表情地俯视沐浴血海的同修,落入妖瞳的将死之人,似盛开赤泊中的波罗奢华,以血滋养的圣洁红花。

「唷,你来啦。」气虚招呼,彷佛閒话家常。「扶我一下好吗?」

鬼隐蹲河蟹词语,扶阴阳师靠著他坐起。

「念在同修情谊,帮我一个忙。」

阴阳师从没开口要他帮忙过,岂知这唯一一次的忙,竟是临死前的嘱托。

「何事?」

「我要欲苍穹和他的兄弟因机缘图分崩离析……我要他们……在受尽欺骗与背叛的痛苦後死去……」说话声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气息体温随汨汨血流渐速逃逸。「但……我要欲苍穹活著……」

这,就是他的报复!

在嚐尽欺骗与背叛的痛苦後,抱著那该死的忘心无我与一身罪愆,孤独活著。

「还有吗?」

「暂时不要告知邪能境……谁杀了我……」

「事到如今,你仍然爱他?」

未答,闭上眼。

「阴阳师……」极沈低唤。

睫羽颤了颤,吃力睁开。「鬼隐……我想看看……原来的你……」

无言,苍白鬼脸冉冉幻化,转变为俊雅若虹的容颜,刻意冷淡的表情看不出心绪波动,然仍可在深邃的瞳中捕捉到一丝压抑。

「嗳……真好看……不要老狞著……一张鬼脸……吓人嘛……」

断续的语,孱弱的笑,寒凉玉荑无力地抚摸他的脸庞,失色的樱瓣吻上他显得过於鲜艳的双唇。

「冷……好冷……」

「你很快就不会冷了。」鬼隐抱紧他,光影潋滟,眼前恍若氤氲一层薄不可见的雾气。

「呵……你又……骗我了……」

他知道,从此以後,他会一直冷下去。

眸再閤,唇益冷,却久久不分离。

一颗莹透冰晶由邪玉鬼瞳滚落,溶化了,渗入两相依贴的唇间。

他终於嚐到世上最咸、最苦的滋味……

许久,放下了无生息的同修夥伴,恢复成平素面对他人时的鬼面,比死更惨白。

像死人的不是死人,不像死人的却是真真正正的死人。

阴阳师死了。

死亡在他身上并不骇人,反而益显妖丽,散发出为爱殉死的绝美。

不过这美丽只有短暂,他会腐烂,化为脓血污汁渗入九阴,最後仅馀存美丑不分的枯骨残骸,默蛰等待重生的一刻。

「呵。」森然冷笑,幽幽回荡潮湿阴暗的断崖绝谷。「阴阳师,我保证我们会再见面,到时候,我会得到你所拥有的一切。」

起身,掉头离开。

衣袍上的红花图绣飘浮著,走过的地方,开出一朵朵奈何桥畔的彼岸花,漫延一地孤寂凄艳的曼珠沙华。

每一朵,都是一滴往灵魂深处流去的泪,点点滴滴,汇聚成一片泪海汪洋……

孤光独徘徊,空烟视升灭。

负伤的欲苍穹蹒跚踅回镇郊宅院,放眼眺去,是昨日阴阳师忿怒破坏後的疮痍,花圃被毁了大半,屋内也差不多因没日没夜的疯狂激情而满目狼藉。

反正这里只是暂时用来金屋藏娇之所,欢情既过,人去楼空也没什麽好留恋。

夏风催花一夜残,昨日盎然缤纷的美好,转眼今日已成一地浊污春泥,天理循环不就尔尔如此?

不期然,眼光被一小片皎白吸引。

一株荼蘼因来不及开放而未被强折,嫩嫩的、细意的伸展,逃过一劫,所以格外战战竞竞,怯怯藏匿起洁艳的颜色,神密而用心。

可惜,昨日毁其同伴之人没能逃过一劫,死了,死在情人的绝情刀下。

花开如履薄冰,可是人纵使足临深渊却仍执迷难悟,执意往火里跳、水里钻,以为能在付出之後得到渴望的报酬。

事实证明,人真的很笨。

还有人之外的邪魔歪道,更笨。

都一样比猪还笨,笨死了!

他伸手,揉坏这朵初绽荼蘼,任花钩入肤,刺伤手指掌心。

逃不过的就不要让它逃过,没道理让它孤孤单单的苟延残喘。

最後一朵幸存的荼蘼也死了,跟他的情人与他的心一块儿陪葬。

但,伤口依旧疼痛,尤以胸臆为甚。

掏出怀於胸前的扇子,这是他的情人的扇。

三十六根阴阳木心细骨,雪蚕丝织绸面,用朱砂、佛青、汉紫、雌黄、砒霜等毒石为颜料,扇面上细密描绘一片浪涛花海,绽漾著东瀛风华的鲜丽色采。

第一眼的惊艳,他便觉情人拿扇子的样子很美,於是喜欢送情人扇子,喜欢看情人用他送的扇子跳舞,跳著一种缓慢轻柔却带诡魅气息的舞蹈。

听说,也是东瀛的舞蹈。

扬袖、舞扇、挑足、旋身,幽姿嫋嫋,眉目顾盼秋波。

媚,而且风骚。

如同某种动物的求偶仪式,忘情的舞动,诱引一场交媾。

动物的交媾代价是获得後代,他的情人索取的代价,是精血灵魂,是血肉生命。

如今,他沦丧精血灵魂。

他的情人,则失落了血肉生命。

哪一个代价比较大?谁又付出比较多?

所有的恩怨情仇像缠乱了的线,纠葛成一团解不开的孽障死结。

索性,拿起剪子剪了罢!

一剪、一剪、一剪……泄恨地,狠狠地、决绝地用力的剪,剪得支离破碎,再也拾掇拼凑不全。

剪碎了还不够,一把真气之火,烧尽了才肯罢手,意图把曾经拥有的柔情与激狂都毁尸灭迹。

风起,便扬散了,随风邈去,就让烧尽爱欲的情仇馀烬,在天空中灰飞烟灭吧!

突然他想问天,问头上这一片盪阔无垠的漠色幽蓝。

问它,天空的後面是什麽?

总是冷眼看世间的穹苍无声回答他,天空的後面,是另一片天空。

入夜的天空该是暗的,可为何仍亮得刺目?

原来,是初升的月刺痛了他的眸。

微眯起眼,似有怆寒水色悄悄在眸中凝聚流转,翳蔽视线模糊不清。

啊,起雾了吗?

蒙胧间,他看见破碎在扇里的蝶儿,挣脱虚假的花团锦蔟飞走了。

飞到哪里?

飞进他的心里。

此後,他眼中的扇都不再有蝶,翩沓不绝的彩翼只在他胸口扑翻跌宕,窸窸窣窣地对著他的心脏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