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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从争起(3)

韩不争正给菏叶切着丝,邻居大妈又乐陶陶招呼他喜事要到了,他给大妈沏了茶,刚要继续手里家伙,大妈不依了,开始教训他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成家立室,怎么对得起祖宗!韩不争勉强坐下来,听那一百零一遍他都会背的说媒大咒--她怎么怎么好,你怎么怎么与她般配,你俩若在一起,天生一对!......如果不是糊里糊涂被韩霆玩到翻不了身,自己一定已经有了娘子和小儿--韩不争苦笑,笑自己这时候还不清醒,还想祸害其他好女子,算了也别说后悔话,不摆脱把自己当过街老鼠玩得正起劲的韩霆他哪里成得了亲!

大妈跟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走了,被气走了,说了老半天,韩不争这个大块头就像死人不支一句声,揣了一肚子气,有好闺女也不说给他!韩不争就又使劲捣起了药,整个小屋子就慢慢都是药的苦香,虽苦弥香,这是韩不争的世界,与世无争,从亲娘放开他手的那刻,什么爵位啊、什么万人之上啊、什么富贵堂皇啊,过眼就是云烟,早已不想争。

捧着草药罐,韩不争溜达出院子,夕阳火红,韩不争心满意足地望着自己亲手搭起的花架,把青瓦叠起来凌空搭在院子两边墙上,青瓦上再种上一盆盆红花,满山遍野都是,但他却爱看她的层层红色,耀眼,灿烂,给人十足十的希望,这很像江南。

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韩大夫......"怯怯地唤他,小女儿羞态表露无疑,就连额头裹着的白纱也遮不住秀丽面容。"我来换药了。"

"小琴。"他看到是她,赶紧放下手中物件,扶娇弱的小姑娘坐在花架下,"已经不疼了吧?"明明是长着老茧的粗硬手指,却在擦过她花一样的面颊时显出无比的精巧和细心,几乎是让人难以察觉的温柔,这在他而言是医者天职,这在她而言却多了一分不一样的意味,于是红着脸点头,急着想说些什么反而更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心里想着:大夫,要是我这伤永远不好该有多好!就能天天相见。

他这木头呆子哪里知道!一看她脸色转白,还以为自己涂药的手重了,连忙跑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个小方盒,她打开来一看,竟是八宝蜜饯,"韩大哥--"她脸又红了,眼波已是醇如水,他当她爱吃,心想原来哄小孩乖乖看病的东西,小姑娘也喜欢!"我屋里还有一盒,走的时候你带走。"怜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入丞相府为婢,主子刁蛮生生被砸破了头,想起那个瑞芳,简直无法无天!"别怕,脸上留不下一点疤,再换一次药,你就跟原来没分别了。"

他安慰她,怕天黑了路难走,又一路点了灯笼送她回去,才转身,小琴忍不住拉住他袖子,娇羞紧张:"韩大哥,那盒蜜饯,我一辈子也舍不得吃的。""为什么?""若是、若是韩大哥不嫌弃......"

嗫嚅半天,终于还是说不出口,这傻子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小琴已进了相府,韩不争才有所悟,这秀气文雅的姑娘......只是个小妹妹啊。

他走到半路,雨点子落到身上,风骤起,把灯笼里烛火刮得飘零,韩不争抬起头,看满天繁星都被遮了眼,团团乌云似要笼盖天地,街旁家家户户有忙着收衣服的,招呼小娃娃天黑快回家的,紧着关窗闭户的,不消一刻,街上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韩不争倒也不急,淋雨吹风病了他自己治,挂风下雨衣潮了他自己晾,就连回到家也是自己一人烧菜做饭,并没有一人等着他回去,有什么好急呢?他反倒在渐紧渐猛的风里雨里走得豪迈不羁。

远远,鼎鼎有名的天香阁依旧兴隆,姑娘们的帕子朝楼下舞得依旧翠绿嫣红,韩不争在"哗啦哗啦"大雨把自己淋得七零八落时,从天香阁底下走过,"韩大夫!"那上面,天这么黑,竟还有眼尖的姑娘看到是他,"快来避避,我这有伞。""韩大夫在哪?""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避避雨吧!"不喊还好,一喊竟引来楼上楼下一大片软香侬玉纷纷惊讶招呼,不是韩不争有多风流潇洒砸金赔银,在这些出身卑微只有卖身养活自己的苦命女人心里,京城所有大夫里只有韩大夫是真心实意为她们好,在害了脏病被所有名医赶出药房时,只有韩不争堂堂正正地接受了她们,在他眼中,她们和其他病人是一样的,有多少次她们的首饰珠宝被他一一退回,又有多少次他为她们几天几夜不合眼采药熬药,而这些,在世人眼里,全都是他的不入流,一个给妓女看病的医生怎会是个好医生?

韩不争一看她们撑了伞就要迎过来,才急了,他平生最不要的就是成为人群焦点,只要默默做自己份内事就好,虽然平时看病是见多识广,但现在一看这么多姑娘家冲着他嚷嚷,更是万般不自在,拔起腿就连跑是跑,好象后面追着的不是入花似玉的姑娘而是拆人入腹的毒蛇。

天香阁上的纨绔子弟们突然看姑娘们一下子都围到门窗边上,开始还好奇是来了哪个有钱大爷,现在一看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胆小男人,全都哈哈笑话他没种!他们全不知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自爱自重的人,才会出于心的尊重和体谅别人。而这种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已经非常少了。

第三章

天香阁的红牌是倚香姑娘,产自江南水乡的纤纤佳人,红牌不一定要美得出神入化,有时候,男人也看重你迥异于北方粗犷的如水风情。红牌住的地方是听不到底下嘈杂的。

就算听得到,她也绝不会分心去留神那什么大夫,此时,她正用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荡漾着真好像秋水一样的缕缕风情,轻轻瞟着她的爷,怨他好不容易做了她的入幕之宾,怎么还不好好看他的她?而他呢,这奇俊又奇冷的男子,正慢慢喝下一口她哺的女儿红,却拎起她如雪皓腕,摆弄着,露出捉摸不透的神气--

"江南,这么好吗?"

倚香抿起丁香小口,用自由的那只手托起香腮,也学起爷的捉摸不透:"爷,尝过江南的哪个好姑娘?"一定是吧,才有这样入迷的神情,是翠玉楼的楚楚还是雅秀坊的曼如?更或者是哪个路过深巷的小家碧玉?究竟是哪个绝色佳丽才能让这样的不凡人物露出这样的怅然和玩味?

他当然知道她所想,于是邪邪一讪:"他的手指很长,可惜见到我时总是握成拳头。"他摆弄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蹭着,玩着,似真非假,他生就是一置千金的浪荡豪客,很难想象他能专情于一人。"他皮肤很黑,摸起来滚烫,亲上去甜得像蜜糖。"她有些嫉妒,他在一个她这样对自己全然自信的美丽女人面前细细述说对另外女子的沉迷--而她,竟无法反驳,不能回嘴,见过太多世面,她知道哪些人得罪的起哪些人你开他玩笑就是掉自己脑袋,而面前这个,让她甘心沉迷。

"当他笑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嘴边上就有细细纹路。"素来张狂的高贵凤眼里全然已是想起那傻瓜时才有的动情,他摸过她嘴唇,留下一个濡湿的纪念,在她细细呻吟时,却堪堪放过她的手,不理美人衣衫半褪动人之致,拔身打开门,一身白衣出类拔萃,一口饮尽杯中芳醇,来自江南的女子,费了一番工夫俘获的美人,还是手指不够长,还是皮肤不够黑,还是笑起来不够让自己失态,那怎么行?还没到手就失了兴趣,都怪那人--

那人,那人,他才看清,底下如此喧腾,看那人!一眼就看到那人,站在大雨里,湿透了狼狈透了,这个傻子,竟被这么多女人注目。

韩霆,被当今圣上视为股肱的三王爷,年少成名天下无人不知的英雄,面无表情慢慢把手里青瓷杯捏成了碎末。

韩不争跑啊跑,丢了灯笼跑回了自家,衣服脱了,擦洗过,换了件白衫子,把头发散开,拿布使劲擦着,盼它早早干自己好洗衣服煮饭,他一边看着火上烧的水,一边也想假如有个女人帮自己擦擦头发,洗洗衣服,煮顿可口的饭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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