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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之恋(32)

声。”

他嗯了声,含糊带过就走,还是没来得及说再见。

再次见到他,也不怎么吃惊了。地产商拿来一些地产评估报告,很多术语在里面,老院长当

然是看不懂的,还好我在,这次我不能再被无量商贩压榨了,我仔细地拿着计数器和草稿本

一页一页核算,太过认真,就连大善人们来院长室都不知道,5班的小文拿了个全国数学大

赛一等奖,这是非常光彩的事,一个出身孤儿院的孩子也能有所成就,他们过来颁奖,还提

出要设个奖学基金。我吧嗒吧嗒敲计算器,因为都见过,他们倒也习惯我车祸后的创伤,他

们坐下后,我才看到他。

这种小事,需要麻烦他大驾光临吗?他却显得很认真,低调得穿上最不喜欢穿的黑西服,脸

色有点倦怠但眼睛仍十分光彩精明,他就安分守己坐那听别人说这说那——怎么看都怎么像

黄鼠狼给鸡拜年吧!虽然坐着一圈有钱人,但这么个财经周刊封面活生生坐在中间,还是有

些吃不消。“您有什么建议吗?原总。”老院长先问他了,把一堆报告列表什么放他面前,

“这是我们每一笔支出的款项,请看看吧。”他居然有些紧张地坐直身体,好象被调查的是

他一样,连连说:“没有,没任何问题。”他可不是这样的人啊,他总是习于做领导者,冷

静戳穿别人的小伎俩。

我看着他,美貌依旧,微微的改变又不知从哪说起。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只有仙人掌花还在开,其他都萎了,中看不中用,但我注意到空地上钻

出些小苗,努力地钻出来了,很有些星星之火足可燎原的架势。

我坐在空地上晒太阳,软趴趴靠着躺椅,手脚蜷起来像条小狗晒起秋天的好太阳。老院长带

他来拿花种,他最近似乎对花产生兴趣,老院长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昨晚还跟我说“已经

很难得了,年纪轻轻这么有本事也一点也不骄傲,原非他真是个很有礼貌又善心的青年。”

——好吧,我是对他有偏见,好象变成另一个人一样,那么没小动作。

“小城,眼药水该点了。”老太太的记性不要太好,远远地陪着人还能记得这边的我。

我摸摸索索掏出药水,仰起脑袋,瞄准——害怕点眼药水,有点心理阴影,有点不想要任何

东西再进入自己的眼睛了,所以,“啪嗒”点到脸上浪费了。再瞄准——

被就势接过透明瓶子,一手扶住我下巴,五根手指轻轻地搁着,按在一咽一咽的喉咙上,冷

冰冰的手指,却又快又准好象枪击,他就把药水滴进了我傻傻睁着努力看清的眼眶里,火热

的侵入,要一直一直眨眼才能缓过劲。

“进去了。”他说。

我说是啊。

“我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你面前,好像刻意安排的一样。”他站着

,看我把墨镜戴上,我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因为他的眼睛特别平静吧,我知道这是什

么都结束了的眼神。

“最近有笔大生意,客户是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太,做的善事跨遍全球,对手也很强大,现在

我相信我的赢面会更大。”

“果然,我就知道,你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我冲口而出,说完有些讪讪,慢慢坐起来,双

肘撑着膝盖,看那点绿芽。

他也在看着那点绿芽。“结果最重要,过程并不重要。”

“但还是感谢你的钱,至少钱是真的。”我开玩笑:“你该再娶个环球小姐佳丽什么,这次

不用娶船长女儿财阀女儿了,我觉得凭你现在一定娶得到手,你这么多钱,没人跟你一起花

多可惜。”

他笑笑,斯文大方地一笑,并不把我小老百姓的渴望当一回事。他的美貌,随笑出尘,这样

近地看着,好象欣赏画,而不再想能亲亲摸摸该有多好,从前的无尽的激烈、沉醉、疼痛,

最后的幻灭,以及那声用尽全力才能说出的“我把这辈子的幸运都给你”这种听上去特天真

的话,确实都是真的,但现在已经做不出来,看他就好象看一幅名画,沉默着矜持着遥远地

静看着,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像胆小兔子缩回自己的小土坑。

“在认识你以前,我也想娶个扎两条辫子的姑娘。”我也很羡慕他,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结

果最重要。“只能等下辈子了。”我躺回去,四仰八叉,摘下我的墨镜,闭上眼睛,让可怕

的疤痕也晒晒太阳。

“我想一定很疼很疼。”他这样平静地说着,很有些假客气的成分包含其中,因为疼的毕竟

不是他,但他边这样说边这样作势碰到我的眼睛,好象蜻蜓点水的力气,我微微一躲,他就

立刻受惊一样把手缩回去,我就说是假客气吧,又不是我逼他的漂亮手指碰到我丑陋疤痕的

!是他自己要提到过去又不是我。“先瑜扬跟我说了你眼睛……我们打了一架,看不出他年

纪一把还挺能打,我们现在已经不斗了。”

那个名字有点心惊肉跳啊。卖了他戒指才有看医生和一路回到这里的盘缠,戒指没了,那什

么鬼婚礼就算假的吧。

“……原非,你下次要是再来就不要理我,也不要跟我说话了,我知道已经没什么了,但我

其实真不想再看到你了,还是跟陌路人一样好。”

“我有这么讨人厌吗?”他并未觉得受委屈,他很正常:“既然已经没什么,打个招呼也不

为过。”

我不再说话,皱起眉头,觉得自己是有点傻气,心胸还是太狭窄了。

在这个仙人掌花开的时分,心理阴暗的我,和正常如往的他,晒着同样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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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漂亮,但在冬天里也能盛放,真是很了不起的花。”

她轻轻说,把花洒放在桌上,给我的碗里加了勺饭,瞪起亮晶晶的眼睛:“你要多吃点。”

我含着饭,老院长也坐在我身边,她看看我和她,笑得居然合不拢嘴,我都有些糊涂了,这

个女孩,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清秀可人,甚至很传统贤惠的女孩怎么会突然跑进我的生活?

不就是老院长介绍的!说是朋友托她的,也只是让她来孤儿院帮帮工,但怎么会帮着帮着搬

到了我的小屋子?

每当她摸着扎起的辨梢,用脉脉眼神看向我时,我觉得她眼睛一定比我瞎得还厉害,不然不

会看不出鲜花和牛粪的差别。

什么啊,我是说过要娶两条辫子的小姑娘,但我怎么可以耽误人家一辈子?

我教完数学,才喝了一口水,她就来了,见我累了,把我的书抱在手里,有说有笑拉着我胳

膊走回家,习惯了就不再怪,她的耐心和爱心其实已经很有魅力。只是我可配不上人家小姑

娘。

“素玉,这是小赵托我给你的,今晚的戏票。”我把一张票塞进她手里。

她默默转过了头,不言不语。“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好是好,但你就像我妹子一样,我当然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我不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

男人。”

“但,你不是说想娶个扎两条辫子的女孩吗?”她转过脸,有些激动。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奇怪。

“……老院长说的。成城,我不在乎你的外表,真的,我是喜欢你这个人。”

但我没喜欢上你啊!我垂头丧气,安慰自己:“等我再盖一座孤儿院,我就有信心给你幸福

了。”

“真的?”她眼里闪耀的分明是喜悦。

我点点头,要是我能再盖一座孤儿院,那就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