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Skinner皱眉。
Mulder双手捧起爱人的脸，「你一直在等着我。牛津，华盛顿，任何地方。你永远存在于我的世界当中。我的心回到过去，走向将来，穿越时间。你的灵魂，现在正站在这里，站在我身旁；当年也站在那里，为着我生命中的边缘时期而颤抖，不知道那样的生活会给我带来什么……带来谁。」
「Mulder，你语无伦次了。」
「啊，可是至少我在说。Walter，我在说。」Mulder轻轻说。
「那又应该表示什么呢？」Skinner彻底愤怒了。
「那表示……下午茶时间到啦。」毫无预警地，Mulder拉着Skinner溜进一家茶室。
「英镑，先令和便士。」Mulder在拿钱付账的时候一直微笑着，过度的开心写在脸上。两杯茶，一盘小烤饼，浓缩奶油，外加草莓酱。「好吧，也是不一定是先令，不过至少有英镑和便士。」他笑得几乎能放出光来，向爱人讲解着，「Walter，十进制直到1971年才降临这片岛国。」
「啊，」Skinner啜了一口茶，真心希望杯子里的是咖啡，「嗯哼。」他若有所思地哼。
「很好吧？」Mulder的脸凑的好近，几乎都能亲上去了。那眼光，带着愉快与好奇。
「比我想象的好。」Skinner勉强答道。
「一个远离立顿茶包的世界。英国这个国家，真正懂得茶。」Mulder假笑，「还有小烤饼。」他切开自己面前的那张，涂上厚厚的浓缩奶油和草莓酱。「而且真的，他们完全理解下午茶所代表的全部理念。」
「还不错。」Skinner符合，咬了一口自己的烤饼。
「曾经有一次，我和两个肯特大学的学生在一座能看见坎特伯雷的小山上坐了一整夜，喝茶，争论社会问题。」Mulder叹气，「总有一天我要带你去坎特伯雷。我在想那里是不是还和记忆当中一样美丽？大教堂灯火通明，远远地映在暗色的天空当中，我们就那样坐着，整晚聊天。」
「聊外星人？」Skinner问。
「聊真理。」Mulder答。「就像所有学生那样。咖啡因、性、酒精，还有对于真理的探索——关于生活，宇宙以及一切。道格拉斯？亚当斯，」他微笑，「《银河系漫游指南》！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一幢42号的公寓？」Skinner的眼睛兴奋地睁大，貌似捉住了一个很离奇的问题。「42——所有问题的答案——显然这是我的使命。」Mulder自嘲地淡笑，「当然我错了。答案根本就不在那里。答案完好无损地存在着，就住在水晶城。」
「如果我就是答案，我不敢想象那个问题是什么。」Skinner沉思，品味着爱人火花迸射的联想，还有在这样一个清爽冬日散步之后坐在舒适的茶室当中任凭温暖的浓缩奶油在口中融化的感觉——他爱着这一切。
「噢，你知道那是什么问题。」Mulder随意地挥挥手，「你总是在我之前洞晓一切。我吵吵嚷嚷地四处寻找，不管碰壁多少次都还是拿头去撞，到了最后我终于回过头来，却发现你从头到尾一直都知道答案。在那层如此坚硬、如此美丽的外壳之下，跳动着我所知的最温暖的心，从此，我开开心心地依偎在他的旁边，再也不离开。」
「诗人！」Skinner打趣，「要不给这些小烤饼也写一首？他们看起来是更适合的主题。」
「嗯哼。」Mulder撅起嘴，尽力看进爱人层层包裹下的灵魂。Skinner脸红了，转头避开情人的审视。
走出茶室走进酒吧，时间在畅饮当中飞快流逝。他们在夜幕下回到旅馆，肩并肩，胳膊舒服地靠在一起。Mulder特意兜了个圈，好路过自己的母校——历史悠久而声名显赫的Magdalen私立男子高中。他们的路线终结于河边，在那里Mulder抓住Skinner的胳膊拉他过来，以一个长长的的深吻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这里，是我吻第一个爱人的地方。也是我吻最后一个爱人的地方。」Mulder说。
Skinner靠着学校的石头墙壁努力稳住自己，终于还是让步。「Mulder，这都是为了什么？」他们，「不是说我不喜欢……可是为什么？你说我那时候就认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过去，是另外一个国度，因为那里的人们都以另外一种方式做事情。人们不是常说？」Mulder的手环过爱人的肩膀，在爱人的背上轻轻划着圈，「Walter，你认识那个时候的我，因为你认识现在的我。这个地方，早就有了一部分的……我。在这里的时光影响了我，塑造了我。Walter，我当时是个孩子，甚至还不满18岁，而且怕的要死。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更不用说孤身一人远走异乡。这些街道在我看来是那么的陌生，而现在，它们就像亲密的老朋友一样熟悉。当你年轻的时候，世界看起来总是更大，更可怕——你需要学习生存下去的办法，有些不容易学，有些容易。也许，我当年学到的东西比你要容易，可是隐藏在这一切之下的，你我有如此多的共同之处。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再也不是当年离开时那个睁大双眼的孩子。Walter，过去一切造就了今天的我，和你。」
「这还是为了退伍军人节那天的事。我就知道。」Skinner猛地躲开，一言不发地沿着河岸走下去，后背微驼，因为寒冷的天气，也因为自己的过去。Mulder跑过去赶上，拖着他的胳膊。
「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们，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Mulder低声说，「都在学习如何生存。」
「那不一样！」Skinner粗声粗气地说，下巴紧绷。
「好啊，告诉我怎么不一样。」Mulder站到他面前，一边跟着倒退一边质问，「亲口告诉我，不然就带我去看看。」
「那是整个世界的距离。这是个漂亮的英国小镇——所有人彬彬有礼，外加老旧的石头墙壁。那里是丛林，炎热、爆炸的气息、还有令人作呕的死亡的味道。」Skinner的语调很低，声音几乎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Mulder轻声提醒。他伸出一只手支住Skinner的胸口，让爱人没办法继续走。「牛津是我的一部分，而你还是爱我。Walter，为什么我会讨厌越南时候的你呢？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无论如何，越南造就了今天的你，我爱的这个男人。」
「你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Skinner站住不动，指尖触到桥栏杆，双手和老旧的石头一样冰冷。
「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我爱你，比你自己更爱。」Mulder站到爱人身边身后，在光洁的脑后印下一个吻。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给咱俩买好飞机票，带你游览当年的杀戮场？」Skinner的声音又低又急，「请看，就在这里我开下第一枪，后来得到了我的第一枚维多利亚勋章；在这里我失去整个排的同伴，这里……」他低头，紧握栏杆的双手关节泛白。
「不！」Mulder把他从桥栏旁边拉回来，倒进爱人安全的臂弯，温暖着那颗激动的心，「不用，Walter，只要你让我走进去。」
他们走了好久，尽管一开始犹豫不决，Skinner也终于开口说话，讲述一个有着宽广笑容的深色眼睛的男孩离开家寻找新生活的故事。
「一路走过，他失去微笑。」Mulder温柔地说，一只手搂着爱人。
「然后又找回来了，在很多年之后。」Skinner送给爱人一个独享的微笑。
「感谢上帝。不然就变成全人类的损失了。」Mulder鼓励地捏了捏爱人的肩膀。
他们沿着河走，穿过数不清的桥。有那么短短的几个小时，冷清的英国街道变成了粗暴闷热的越南战场，随着Skinner的讲述越发清晰。
站在那里，看着爱人低垂深思的头，听着那颤抖的声音，Mulder仿佛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孩的幽灵一闪而过，仿佛经历了一场从未打过的战争。他的思维自己塑造出了爱人的年轻版本，比他一直以来知道的都更加年轻，瘦长的手脚，充盈着着年轻的力量。Mulder有时候张嘴说话，有时候就那样站着，看着深不见底的墨色的河水，有时，他也会伸出一只手安慰地拍拍爱人的肩膀，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倾听，听一个男孩的故事，那个男孩Mulder从来也不认输，只是还在那里，在他的爱人里面，那个男孩造就了Skinner的一部分。那是一个生者体内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