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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秋山枫红(9)

这……怎麽可能……?

银狐……对他?

心跳加速,夜不成眠,这是卧江子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形,他虽非沾枕即眠的人,失眠却也是头一遭。

揭被而起,卧江子抚住胸口,坐在塌沿。他触碰自己的额头跟脉搏……奇怪,没有发烧、更没有生病。他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一整天也没有吃过任何可疑的东西,那……现在的他是怎麽了?

心情悸动,是百年来不曾有的。

浮躁,更是从不曾经历的心情。

早上他匆匆逃开了银狐,说要自己好好想想。那个人并没有挽留他,只是用专注得迹近可怕的眼神目送他走。

银狐的眼神以前是如此吗?

那样燃烧着耀眼金火的眸子里,是不容错辨的执着情感。若以前就是如此,他怎麽可能没有察觉?或是……银狐只是在开他玩笑?

卧江子随即无力地否决掉这个想法。银狐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更别提这样荒谬到了极点的玩笑,银狐不是这般无聊的人。那样的神情跟语调……也不可能是装的。

一直走到天黑,卧江子才在一间客栈落脚,明明身体疲累异常,上了塌却辗转难眠。

夜越来越深,他的思绪也越来越紊乱,百年来相处的一幕幕都如潮水纷涌。夜凉如水,他却心乱如麻。终於,叹了口气,披上外衣,他缓缓步踏至天井。

『你睡不着吗?』

突然响起的心识传音,令卧江子冷不防吓了一跳。那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此刻却令人莫名心虚。

「……啊。」

『吓到你了?』跟以往常会出现的冷讽不同,这次的声音充满关怀。

但……真的不同吗?还是他过往完全没有发现……?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

强振起精神,卧江子手更拉紧了外衣,努力让语声如常:

「银狐,你也这麽晚还没睡吗?」抬头仰望天上皎洁明月,勾起了回忆。「记得以前在天外南海时,你每过亥时必定入寝,连中秋佳节特意约你赏月,时间一到,你都照样往草地一躺,也不管山里夜寒露重,一阖眼就能马上睡着……」

『整个晚上,你都在想着我的事吗?』

「……!」这麽平舖直述的一个问题,却令卧江子回答不出。

『你现在在做什麽?』幸好银狐并无意为难他。

「我、在赏月……」幽幽的黑眼,望着暗云浮动。一大片的乌云缓缓遮住了那过度圣洁而不可亲的月光,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夜景,却让无尘的心,轻轻颤动了。彷佛眼前景色跟什麽急欲闪躲的心念起了共鸣。

『独自赏月,你有心事?』那人又问。

「没有、纯粹睡不着而已。」

过快的否认显得有些沉不住气,卧江子很快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吗?上次饮酒时也是刚好月圆,就是那天我们捡到了那只看起来像石头般动也不动的乌龟,我带回傲刀城,结果只要把牠放在案上,都可以当纸镇用,一整个下午不会移动半步……」

『你怎麽了?卧江子。』轻轻打断他。

「什麽怎麽了?」那「卧江子」三个字低哑而充满魅惑,彷如银狐就靠在他耳边呢喃轻语,令卧江子几乎忍不住欲摀住自己双耳。

银狐以前的声音是如此吗?这般……阻碍他呼吸……

甩开那奇怪的感觉,卧江子忙接道:「那只可以当纸镇的乌龟,唤做小银,牠第一只破壳而出的孩子,唤做银一;第二只就叫做银二……」

『你闪烁其词,是欲遮掩什麽?』沉稳的声音笃定又穿透人心:『你自己没发现吗?每次欲掩盖什麽,你就会开始多言,不着重点。你有什麽事是无法让我知道的麽?』

卧江子又回答不出了。

『回答不出。是因为你也在想我,对吗?』

「……!」循序渐进的语言陷阱,令卧江子心头一紧!却还分神的想起,银狐用了个「也」字……是什麽意思?

简单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却令素来机智的卧江子无法理解。那人却似能猜透他心思般,低声道:

『没错,我也在想你,所以睡不着。』

『你是想找人陪你喝酒、比试?』卧江子极快的反应:『苦境这里的高手如云,还有个王隐不是吗?」

『卧江子你是聪明人,别跟我装傻。』

「这、我……是真的不知……」镇定的人首次乱了分寸,心跳如擂,只想避开眼前的问题。

『我想见你。』

强势的人却不容他逃。

『现在,马上!我想要见你。』

如同情人般炽热的言语,压抑着激烈情绪的口吻,一步步的逼近,咄咄逼人,令卧江子紧闭上了眼,几乎像是无法面对般,别开脸去。口若悬河的人再度被逼得说不出话来,心头像被狠狠揪住。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整个倒转了过来,从容自在的,变成了那个人。

「不行……」这样无措又紧张的心情,实在是太过陌生。光是对话,就令卧江子招架不住,节节败退。人也不禁後退。「夜深了,我、也该回屋休息了,改日再──」

最後的话嘎止在身後的碰撞,一双强势的手臂搂住卧江子腰身,熟悉的气息传入鼻端的刹那,卧江子後脑窜过一阵麻意。

『「我说过了,我要见你。就是现在!」』跟心识传音同步的、是不容置疑的低冷嗓音,真实地在耳畔响起。轻声的话语却如同轰雷般劈进卧江子早已不平稳的心湖。

卧江子被人由後紧紧抱住。那高大的人,以全身的力量跟气息压迫着他的心脏。令他心慌,无措。

「放、开我……」薄弱得几乎听不出斥责的意味,卧江子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一只大掌,迹近轻薄地按住卧江子不安起伏的胸膛。

「你心跳的好快,是因为我吗?」

「放开……!」

终於有点气势了,无奈那人更是霸道。「不放!让你独处一天已是极限了。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好不容易你对情有了自觉,我不会再让你逃避了。」

对「情」的自觉?卧江子心头一惊!

「这是不可能的!」清修之人,怎麽可能动情?大力挣扎不开,一急之下,卧江子身上突然放出强光,把银狐震开两步!

「啊!」

银狐忍痛按住自己肩处跟胸口,微弓起身。

「银狐、你没事吧?」卧江子焦急慰问,却不敢再轻近,人离三尺外。

「你给我过来──」银狐立刻欲上前再捉卧江子,才跨出一步,脚却突然失去力量,不稳地倒下。

「银狐!」卧江子忙冲上扶住他,手才刚碰到银狐,後腰、手、脚三处突然同时一麻,卧江子这才方知自己中计。

叶扇落了地。卧江子倒进早已等待他许久的臂弯里。

「你……居然骗我!」失去所有力气,动弹不得,卧江子不禁忿忿不甘道:「没想到,你、一到中原就学坏了!」

「不是学坏,只是再无耐性。」银狐眼里有着令人害怕的浓烈渴望,「唯有这样,你才能不再逃避我们的问题……也不能再逃开我。」语罢,像是要逼卧江子面对现实;或像是再也无法忍耐般,银狐突然低首就吻住了卧江子。

「银……!」卧江子睁大眼,作梦都没想到银狐会这样对待自己!想挣扎,却苦於手脚都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轻薄。

所有官感一下子都冲上被热烈吮吻的唇上,银狐变换了几个角度,不断触碰着那抗拒紧抿的唇,所幸,在卧江子气得眼前一黑前,银狐很快转移了阵地,吻遍卧江子整张揪在一起的脸,然後,就在卧江子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时,上唇冷不防被湿热的舌尖轻轻一舔,令卧江子浑身一僵。

「这是你欠我的利息。」

与浓烈低沉的语气不同,银狐露出难得轻松的微笑,连耳朵都禁不住晃了一下;见他如此得意的模样,卧江子眉皱得死紧,却无法真正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