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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102)

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仅是经过权衡利弊,而是更主要是,大人们对在遍地权贵,势力横行的京城,至今还没有吃到半点亏的言家小三愈加正视了。

也是,为人出世,最高的道行,不是一味贬抑别人抬高自己,而是要让左右摇曳,难以抉择的人认清自己才是最有能力,让人获得利益的那一个。显然,经历了时时变迁,大人们也看清了形势,收敛了傲慢,从之前对言三斜眼撇嘴,到如今的正襟正视。

天色微暗,大人们登上较乘回府,就在这个时辰,接到柬帖的公子们也结伴离开了府门,依照邀约,往风华楼去。

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风华楼,短暂被封锁之后,风华楼恢复了原状,今晚,儒生们相聚在这里,重新举办辩学盛宴,一扫前几日之阴霭,以长正气,以正文骨!

风华楼本身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原来楼中伙计、管事、账房等等都不知道被“请”到哪里了,现在忙前忙后的伙计,都是从别家茶馆酒楼临时凑过来的。

第一百零八章

专程而来,却无不是犹豫踌躇,盘桓再三。

是进?还是不进?

“我看,风华楼除了成了京中四大名楼之首的名声之外,从今天往后,这风华楼可能会成为京城最新出笼的风华之地了。”跳下高头大马,摇着扇子,几位相熟的,凑在一起,低声调侃着。

听了这话,趋近的无不歪着脖子,瞧着眼前这座华美楼宇,默默认同了这句调侃,也是,在这座楼中,虽然毁了不少人前程,被成就了的,那也是成群结队,利弊对比,风华楼应该算得上是京中上好风水的好地方吧。

很快,聚集而来的车马增多,对视看了一眼,既然来了,风华楼的门也敞开着,那就进吧。

没人迎门检查柬帖,陆续迈进门槛都默认得走到上次的位置坐下,随后,一行衣着对清寒的儒生们在一位长须飘逸的老者的带领下进来了。之所以这行人引起了楼内众多目光注意,是因为,在这行儒生旁边跟着几个明显像是官差的人,颇让人在意的是,那派头,既不像是保护,又不像是在押送,并且,随着的几人并没有进入,挨着雕花窗棂,对着楼内张望着,满目好奇,神情也很是悠闲。

在山长带领下,屈就在深巷寒窑好几日的儒生们一坐到之前的位置上,立即悄悄得翻起眼皮子,对头顶上瞄了又瞄。

翻眼皮的动作,一位儒生去做,会让人觉得有辱斯文,可当同一伙子人一起做出,就不得不让人有所遐想了。

瞄到这伙不断瞄着头顶的书生们,其他在座的,均不免暗自猜测,莫不是……风华楼之上隐身着什么大人物?想到有这个可能,本就安静的风华楼当即更显肃静了,这种猜测迅速蔓延开,使得各自归位的书生们齐齐端正仪容,挺胸仰首,端出一身肃然正气来。

瞄着身边的变化,山长轻轻咳了一声,身边的翻眼皮不停瞄头顶的儒生们赶紧垂下眼帘,掩耳盗铃的样子,使得四周“了悟”一片,气氛更显肃然了。

今日,亲生经历过萧将军的推演,对风华楼的楼上究竟有没有那个毁家灭族的凶器,有着异常好奇心,进了风华楼,山长强忍着好奇心,没往上看,可他身边的弟子们全部都没能沉住气,一起在往上“翻白眼”,使得山长连忙出言制止。千万别忘了,随着他们同行的还有好些官差呢,别找人麻烦!山长轻咳劝阻的小动作,落在旁人眼中,成了老奸巨猾的意思,对上聚集过来递着询问的眼色,先前还云淡风轻的山长当即郁闷了。

很快,但凡想要从上次风华楼无端之祸脱身的,基本上都陆续来了,左右扫视,大家都很欣慰,言三少和那个言家小六并没有出现。

未到午时,暂留在深巷,严耀辉就被礼部派来的请了回去,他们则暂时不能随意走动,他们能从那个寒窑出来到这风华楼参加辩学,全凭着言三的面子。

言三少没能出现在风华楼,是因为很多大人们共同的努力的结果。

为了避免被言三少光明正大得“挟持”,但凡接到柬帖,又还不得相应的,第一时间寻着官家路子,利用言三少即将要随太后銮驾去皇庙供奉塔的名义,对礼部施加了压力,寻着言三少,压着回了“言宅”。

比起言三少,在场吃了塞北江氏偌大暗亏的众人,更不想见言家小六,反正言家小六明日要进攻叩安,备受压力的礼部着人也就顺便把言家小六也“请”了回去。

辩学重启,自然有一番激烈激辩,只是,然不是严耀辉关注的重点了。

在锦绣言宅中,精致的书斋里,严耀辉端坐在奢华的紫檀案前,摆足了姿态,认真应付着礼部仪制司派来的司务。

这次,礼部派来教习言三的,还是之前教习言家小六的那位意制司老司务。再次被仪制司推到“言宅”来,老司务心情还好,虽然担心受怕,好歹,在礼数周到得接了旨意之后,临走之前,他得了言家好大一笔“润笔”,足以让他在清贫了大半生之后,能过上富家翁的好日子的了,现在再次留教有温润如玉美名的言三少,也就没了排斥心。

借着老司务遐思,严耀辉瞄了一眼窗外被秋风吹得动着枝叶,缓缓垂下眼帘,明日,明日,将是全新的一天。

第一百零九章

曙日又东升,玉漏再滴沥,聚集在宫门前等着的大人们笼着衣袖,面色沉静如水。

昨夜,监察司穿梭在内外城,无声无息得带走了不少人,刑部大牢也多了些人,就连京兆的大牢里,也收拢了些暂时没找不到可以联名取保的人,而昨日还同来列办上朝的大人,又缺了几位……

时辰到了,今日,没有昨日走运,王上临朝了。

按序升班,文武百官沉稳威严的气势,尽显天授官家的尊贵风范,朝堂上,没有往昔党同伐异的喧嚣,谨严维持着最近几日才养成的安静有序。此刻,一身亲王华服,富贵逼人的永固跨步而入,漫步位列至朝臣最前。

永固的到来,使得老神在在的大人们都低头,谦卑得后退了开来,眼前这位可是曾经只要往前迈一步,就能只手遮天的人物,经历了二十年,锐气已经沉淀,气势则更显厚重如山。

高高殿堂上,被内侍宫人拥簇而来的王上一扫昔日的慵懒,目所能及之处,精光凌厉。

为王者,有几个是善于之辈!

一人隐忍二十年,足以让人惊心,而,那个隐忍二十年的人是天下第一人,就更让人不寒而栗了。在今而看,将皇位上的这位冷眼纵容,当做是庸碌无为,想起之前的轻慢,大人们无不胆颤惊心,垂眉低目,极尽顺和。

让心有准备的百官们措手不及的是,王上发难的对象是永固。大殿上,王上对永固身为宗令,却庸碌无为,不知约束宗族不忠不孝的子孙,予以厉声呵斥。

一旁,太史官执笔行笔如风,记录着。殿下,在永固之后,文武百官木然听着殿上咆哮声声,无不审慎遐思。

说起皇族宗令一职,也就是民间大家族的族长,地位嘛……,有皇室在上压着,只是在祭祀等仪式的摆设罢了,拿摆设用的宗令发难,是为了扫清永固?还是想要……

厉声呵斥响起满大殿,最后,愤恼之极的王上对失职的永固,以停三个月亲王俸禄为惩,以作惩戒!

停发三个月的俸禄?耳边响起之前的雷霆般的厉斥声声,再回味这个近乎玩笑般的惩戒,大人们都错愕了。

永固出列,沉声表示领罚,并且向王上忏悔,一定要对宗族内不孝子弟严家管教。

对永固言辞灼灼的保证,王上满目欣慰,连声宽言安慰,嘱咐着好生去做。

瞄着殿上两位兄友弟恭,错愕着的大人们悄悄得转动脖子,小心与相熟的传递眼色,似乎……好像……,朝政风向,正在往大家预期的方向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