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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106)

初秋日的午间,有些热,侧身睡了的严耀辉一个翻身,转了过来,原本难掩的疲惫,已然消散,神情很恬静很安宁。

看着恬静酣睡中的严耀辉,萧泓慢慢起了困意。伸手轻轻把严耀辉往床内挪了挪,靠着耀辉,拉过另外一床被子合上,萧泓也躺下了。

两人睡得很酣甜,只是,严耀辉是累了,萧泓是醉的。

厢房门外,等着随时侍候得侍女们悄悄张望了两眼,相互对视,轻轻,抿着嘴唇,悄悄退了出去。

入秋的风还不凉,夏日的帘帐月钩并没有落下,并枕的两位恬静的睡姿很纯净,规规矩矩,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当然,散落在枕上的发丝是纠缠在一起的……

站在厢房内的床榻前,特地过来找言家小三的薛钰瞄着一旁脸色晦暗不明的言茂,而伴着同来的萧府老管家已然陷入欲哭无泪中,此时此刻,老管家对偏偏就今日不在的小铭文思念之极。

就在萧泓和严耀辉酣睡的这会儿,京城内外的典论如雷击了般炸开了,乱了,全乱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叫?还是不叫?

“我记得,耀辉从私学回来后来过王府,我曾经问过耀辉可曾有心爱之人,虽然耀辉并没有直面回应,但显然,没有。”看看酣睡的两个年轻人,再看看言茂,薛钰缓缓道:“尽管不尽如人意,萧泓和耀辉两人的缘分,倒也不算得是恶缘。”

言茂看了薛钰一眼,转身离了去。

一向温文和曦的人,一旦沉下脸来,远比寻常人要有魄力得多,萧老管家敬畏得连忙退避开一旁,直言言老爷出了厢房,这才赶紧跟上,现在,客厅里,还有好些大人们在等着呢。

看言茂拂袖离去,没被待见的薛钰有点儿后悔,显然,终究不是自家事吗,他多言了。再看看榻上发丝缠在一起,酣然入梦的两个年轻人,想了一下,最终,没去搅乱萧泓的清梦。萧泓不日就要远离京城,此去少则三年五载,多则难说了,已经到了这份上,能过太平日子,也就只有这会儿了。薛钰离开前,叮嘱了左右,让他俩好生睡着,别去叨唠。

悠悠然,萧泓一觉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当然,肚子也饿极。

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酣睡得面颊红润的严耀辉,萧泓轻轻一笑。转眼间,扫到窗棂进来的余光,微微一怔,从窗棂透进来的光线判断,似乎已经到了末时,严以律己的萧泓暗下脸红,原本只想小憩一下,没想到会睡到了这会儿。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侍女听到屋内的轻响,轻轻撩起帘门进来来,连忙下了床,一直在门外候着的侍女们听到声响,轻移莲步进了来,准备为萧泓整理衣冠……

萧泓轻轻抬手,他不想搅扰还没睡醒的耀辉。转出厢房,麻利得收拾完自己,萧泓一边示意侍女们准备饭菜,一边转身返回厢房,轻轻摇醒耀辉。前些日子,他曾经误以为耀辉不治,夜闯太医院,事后,也知耀辉病情只是需要养胃。今日,午膳没吃就趴下了,这会儿,也该饿了。

被搅扰得张开了眼睛,犹在半睡半醒,严耀辉眼眸迷离,茫然看了推醒他的萧泓,很快,眼眸就清明了起来。看着站在他床榻边的萧泓,严耀辉轻轻扬眉,“你怎么还在?”

萧泓笑了下,转开话题,道“午膳都没用就睡下,现在该饿了吧。”

被萧泓这么一说,严耀辉微微皱眉,前一阵子饮食不调,引起了身体不适,最近才停了汤药,没想到,今日贪睡,错过了午膳,现在胃杵得疼了。起身间,扫了一眼从窗棂透进来的光线,颇有点意外,都这会儿时辰了,老仪制居然没遣人寻他?真真意外。

“在我午睡的时候,有什么事吗?”严耀辉遍阅世味,自然很轻易感觉出过来帮他梳理衣冠的侍女们神情中有些不对。

“您和……休息的时候,姥爷特意过来寻您,见您休息着,就离开了。”

父亲过来?父亲若是要寻他有事,只消遣个人过来唤一声就可了,怎么会亲自过来?严耀辉连忙询问,“可知晓是什么事?”

听到伯父曾经来过,一旁的萧泓也一怔。

“……”言家的侍女轻轻道:“三少,今天一早,铭文就出门了……”

严耀辉轻轻拨弄了一下盘扣,对了,为安抚烦恼不定的小虎,铭文被萧夫人一并借走了,没有铭文在家,基本上,言家就清净得如水潭,没有什么消息能流传。言家家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铭文之外,任谁性情稍有些跳脱,在言家绝对待不长,能在言家安静得待下去的侍女们,向来只带耳朵,绝对不带嘴巴,所以,只要没有铭文,她们很难只带外面的事情的。

察觉出自己一定错失了什么,严耀辉加快收拾衣冠,小萧泓阻拦了一下,道:“你身体不好,先垫两下,我先去看看。”

严耀辉扫了一眼萧泓,只是没等拒绝,帘外,传来了老管家求见萧泓的传报。

萧泓快步出去。

站在院子,萧老管家搓着双手,神情略显恍惚,一见着迈步而出的萧泓,几乎用哀求的语调,低低道:“大公子,老爷到处寻找您,您快回府吧。”

“出了什么事?”看着在京中见惯了风云的老管家,萧泓沉声询问。

老管家脸色异常复杂,缓缓道:“从午后开始,来祝贺的大人们络绎不绝,送贺礼的车马已经把通往‘言宅’ 的道路全部都塞住了。”

萧泓和随之而出的严耀辉都微微一怔,一起抬头,看了看天色,萧泓皱眉道:“现在?很多大人来祝贺?”

“怎么可能?”萧泓皱眉,“这会儿,大人们至多才下朝吧,要忙的事多得很,怎么会这么快就过来?”

严耀辉的想法和萧泓一样,昨天,经历了深巷变数的他在回来后,从小六那里知道了风华楼阁楼上发生的事情,不需要多大的智慧,也能断定,今日朝议绝不会轻易散了,就算不掀起血雨腥风,也得是雷霆霜雪,就算散了,也都会在官署静待其变,绝不可能有心情纷纷上门来道贺。

“来的不是朝官,是京官!”老管家连忙解释。

朝官?京官?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严耀辉注视着老管家满脸的欲哭无泪,一时间没领悟,颇有些迷惑。而萧泓迅速沉静下来,道:“大致来了多少?”

“前后来了快十拨了,足有上百,带来的贺礼,早就把门房堆满了……”老管家有点想哭,今日过午,陆续有京官来向言老爷贺喜,成抬成车的贺礼,把言家后开的小门都塞得严严实实,而,新的访客和贺礼还在络绎不绝往内城“言宅”运。那些在内城巡视的禁卫瞅得眼睛都直了。

萧府是京中一品名门,但凡是红白喜事,同好或是下辖官员齐齐来贺,门楣光照,倒也正常。可,虽“言宅”在内城,言三少也不过是五品,还是员外郎的虚衔,据老管家观察,今日前来的,没几个品阶低于言三少,对言家而言,绝对是“捧杀”。

老管家这么一席话,听得萧泓和严耀辉一起动容。

失算了!

萧泓与严耀辉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震惊。

确实失算了!言家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京中权势熏天的朱门高官和掌控言论的儒门言官,完全忽略了京中多如蚁般的中小京官。

京城素来为天朝之中心,集天下财力,权势于一体,在京中为官者,数量可用如蚁来比喻,而能站在朝堂上的,只不过占京官中的零头罢了。除了多如蚁的京官,来述职和跑官的外地官员,更是不胜枚举,这些人消息灵通,钻营有道,对最近短短一月以来,京中的变数,都旁观得清明,眼睁睁看到,言家引起京中若多变数,空出若多官位,而但凡是和言家过不去的,都破门败家;而随着言家一边的,虽然算不上平步青云,也算是铺下了可经营的路子,有了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