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白露(23)

好几个青衣家仆都生生压不住这位还在到处挥棒打砸着,一眼见言家耀辉,当即大喝起来:“兔儿爷!打死你这个下作的东西!”

没等萧泓动容震怒,言家耀辉身边两个随侍挥着偌大的拳头已经冲了上前,他们绝容不得所侍奉的三少被人如此辱骂。

眼看着有人打过来,那些紧紧抱着这位的家仆当即放了手,拳风到处,一身蛮力的锦衣公子迎着迎面的拳头硬碰了一记,当即踉跄着被逼退出了铺子外,居然还没显出伤势。

盯着踱步走出铺门的这些位,再次扯着嗓子嚷嚷着,“原来有这么些给姓言的兔儿爷撑腰,难怪呢,都躲一个屋里了,做什么龌龊事。”娼妓小倌这些还算好听的,难听的污言秽语已然不绝于耳,避在店堂内室中的闺秀更是羞恼不已。

听得三少被辱,两位随侍愤然拔出佩刀就要上前,“住手!”言家耀辉喝住怒目的两位侍从,有这么些公子们在,用不着自己个儿当出头鸟。

这样的吵闹,当即聚来了好些路人,其他些铺面的也都跑了出来探看,这是出了什么事端?污言秽语听得路人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神色中都张扬着些诡异。

眼前这一出看得大掌柜面色惨变,一旦萧公子恋慕言三少的传言传开后,这就是后果,若不能将眼前的事端妥当解决,之前花费心机铺下的风光定会在瞬间消散。

肆意的辱骂听得牵连在场的无不皱起眉头。被言家三少呵斥住的随侍满目凌厉,紧握刀柄,只等着三少发话,是生是死,他们绝不犹豫。

皱眉看着眼前这位,林政皓等人都认得,是京中出了名的混人,家世显赫,任谁都要让上几分,言家耀辉来京城也不过比他们早小半月,折腾着到处拉拢关系还来不及,应该不会招惹上这种人吧。

任其谩骂的言家耀辉静静看着这位,毫无印象,他决然未曾和这样的人识得过,更无结怨的可能,这位究竟是谁?如何和他接了怨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得还挺适宜。

“这下,您满意了吧。”看着眼前口吐污言秽语的这位衣着锦缎的这位,言家耀辉淡然。话是说给隔着好几个人的萧泓听的,旁边的也都听得凛然通透。言祸下,只有是非,没有公理。

去塞北的那么些人都看着瞧着议着,想闭口不谈绝无可能,可任谁也始料未及,居然会是以这种龌龊的方式将萧泓和言三的事情挑了出来。

没人阻拦的谩骂已然失控。同行的众公子拖住凌厉拔剑的萧泓,低声道:“您想让三少更难堪吗?这时候出面干涉,只会更落了别人口舌,全无好处。”

这话不假,本习惯了言家在谈笑风生中就将市井流言消于无形的场面,真切见识了市井龌龊言祸,激怒的萧泓难以自持。

抬眼看一旁毫无阻拦之态的言家耀辉,想起了昨日在十里亭,言家三少曾经淡然言语道:“……自出生起就在市井流言中长大,对应之策信手拈来,毫无在意,若这件事只是在流言蜚语中传递这么简单,言三又何必自寻烦恼跳进这纷纷扰扰中来。比市井流言要可怕多得多的是根深蒂固的法度。”

直言对市井流言毫无畏惧的言家耀辉将如何策应眼面前的事端?旁观着的林政皓好奇到了极致。

越聚越多的人群在呵斥中立即散开了一条路,一行如狼似虎禁卫军冲了进来,唬得旁观的都连忙回避开去。一把扭住谩骂着愈加听不得的污秽言语的这位,顽抗挣扎中,仗着身份,更是破口大骂。

“大罪之人,休放肆!”纠缠会儿,不耐的禁卫挥起刀柄击向还不知道眼下深浅的这位脑袋,额上当即涌出血腥,唬得一旁无人不是噤声打颤。扭住见血当即软了下来的这位,推搡押解往刑部去了。

瞧着刚才还是顶着尊贵的身份胡作非为,转眼昔日贵胄顿时沦为大逆罪人,议论声顿时有些儿变了,这无端的是非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些大宅子被禁卫军把住了,据说是犯了了不得的大罪,”挤着过来瞧热闹的散发着看到的听到的事儿,“刚才的这位公子就是在半路上听说自家也被定下了欺君罔上的罪名,愤愤不过,专程跑来找扬州言三晦气的。”

原来如此,扬州言三可倒霉了,不过……这朝廷上的事儿和扬州言三有什么关系?

眼前的一出闹剧算是暂时停下了。

侧目看了被一众阻拦着的萧泓一眼,“备笔墨,”沉静以对的扬州言三终于开口了。

备笔墨?什么意思?抬眼看过去,言家小三漠然的神色看得劝着萧泓的旁人都暗自一惊。脱下温厚的表象,为了能活下去的言家耀辉无比坚韧。

还在不停转动着千百心思想要找出个合适法子的大掌柜听得一怔,看示意他去拿笔墨的三少怔了好会儿,陡然大悟过来,掩不住喜色,赶紧张罗着笔墨纸砚起来。

这出坐待的祸端,却是送上门来的实实在在翻身的好时机。

公然侮辱一位为君父分忧受礼部嘉许的六品员外郎,公然侮辱对抗击北狄蛮夷受王上赞誉有加的箫将军,公然侮辱在塞北立下卫国功劳的世家子弟,公然打砸为朝廷缴纳税银的商铺,受得这般公然的侮辱,扬州言三高举状纸敲响了京兆府的伸冤大鼓。

第二十七章

对放肆张狂的公子哥儿转瞬沦为阶下囚的可怜可恶模样儿,一旁瞧着的都高声叫好了起来。

追随高举状纸往京兆府衙去了的言三身后,“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好些尾随着的好奇路人都忙着询问。耳边听到一半途说,均纷纷义愤不已,前些日子,扬州言三将倾城珍玩为大灾之地仗义疏财捐赈义款,当日全民涌动的气势至今还倍觉热络,今日,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逆大罪之人居然当众羞辱行下大善之德的扬州言三,当真是要不得,该向府衙讨要个说法去!

看看被路人簇拥着往京兆府衙远去了的言家小三,在瞅瞅相反方向瞬间转眼沦为阶下囚的那位, “真是愚蠢。”林政皓轻轻摇了摇头。

一旁的都无语,此言很正确,确实再没有比这位更愚蠢的了。别说这般任性的言行牵扯得罪了正白沾着大好处的半城的公子哥儿,单是从禁卫挥下刀柄毫无顾忌击下去的暴戾就可以判断出朝议后的结果,怕是绝无翻身的可能了。若是保得性命被发配千里,只有两个地界,一是山脉延绵猛兽出入的岭南,其外就是荒漠塞北了,聪明些的,巴结塞北江氏的亲家少爷还来不及,居然冲昏了脑袋去打砸辱骂,只能说自寻苦楚了。

眼面前,算是暂且消停了些,留下善后的大掌柜瞧着居然还不回府的这几位,客气得请众家公子礼让一下,那些回避在内室中闺阁的女子们得回家了。

听了这话,霸着门檐的公子们才齐齐礼避让开。

偷偷瞄着得体背转过身去的世家公子们一眼,女子们垂着眉眼,心下自然为了那位端雅的扬州言三公子不平,更为为抵抗北狄为国尽忠的萧将军受辱愤愤难安,在丫头扶持下,提起裙摆,聚于一堂的她们已经相约好,定要声援箫将军和言三公子的名誉。

“萧世兄……”瞧着再无旁人,一旁的都做着最后的劝诫,道,“就单单为了三少,您也该放弃才是。”

刚才发生在眼面前的这一幕是非,看刚才满街窃语的路人各异的脸色,当场无人不生寒,若不是言三少策应有术,流言蜚语一旦当真在市井中传开,何止是身败名裂这样简单。可亏了言家三少策应有术,居然借此写下了诉状,摆明了想借以律法将谣言扼杀,只能用“厉害”二字来形容了。

作为言三少的亲家公子,林政皓更无回避,“萧世兄,您也听到看到了,在言祸下,您连想出言帮衬,都能祸及三少,要是您当真想为三少好,应当毫不犹豫礼避才是。”将难堪到了极致的祸事转眼化做了利己的转机,他算是明白了,难怪姑母姑父对这言家礼遇有加,这言家果然招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