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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44)

“学生是来告辞的,感谢山长这几日的督促教诲。”

“告辞?当时你来书院时说‘立志潜心修学,以备将来金榜题名为百姓做一番伟业,怎地现在就要离去?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吗?”看向言耀辉,长须的山长满脸诧异,言三入山门来不过几日就要离去?据他的观察,言三不像是耐不得清苦的骄奢之人啊。

这些冠冕堂皇的虚妄之语居然被山长记得清楚,言耀辉还真有些脸红。

脸红归脸红,该摆谱的时候,也不能不显摆。

端正颜色,言耀辉回应道:“向山长辞行,并不是学生的本意。今日,在京中父亲大人着人传了话,不知道为什么,学生受得京中一些大人们的抬爱,传出要将耀辉得圣恩赐下的员外郎虚衔擢升为京官正职,这几日就是传报到学生暂居的书院来了。”

“人事就是天命。若是学生全然不知晓此事,还也就罢了。现在得家父提前告知,若是学生还在书院静候,除了做作,着实是大不敬,也是对其他苦读的同窗们的亵渎。”言耀辉作揖道:“至此,学生向山长辞行,尽早回京和父亲商议出拒绝的对策。学生多有不足,处理了琐碎,他日重回山门,山长请芴嫌弃。”

山长看了端立的言耀辉良久,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终没有多问,点头道:“去吧。”

行了别师的大礼后,言耀辉立即离开了,须得赶在关城门前赶进城,直接就赖到永固王府去,这时候,不能将他家唯一能依靠的大靠山再闲置一边了。

第四十八章

曙光东升,等着上朝的大人们窃窃私语,“听说了没有,昨晚进城了的扬州言三直接就进了永固王府,现在都没出来!”

“不是听说,是真是。”一旁一位大人悻悻然。今儿晚,曾被请去当说客的老大人得了言茂的托话,特地跑上门通知,言三确实应正在永固王府的客厢小住,而且更糟的是,很有可能和之前所预计的那样,坚决赖着不出来了。

扬州言三的行径让着急于处理切身利益的大人们很傻眼。本来还做好给足言三面子的准备,万万没想到言三居然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了。这对言家父子将满朝京官当成什么了?刁民!一家子刁民!捞起袖子,被这件事触动了的大人们恼了,一个劲的吸气吐气以来压制情绪,不就是不想嫁人么,等着!

事不关己的听了则是难以忍俊,免不得戏谑得瞅向萧大人,有这么户人家当亲家,萧大人可真有福气。

面对同僚们的戏谑,端正萧立的萧大人充耳不闻,从没回京城起,对言家所做的一切举措,他就已经疲了,萧泓再三叮嘱对付言家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现在看来是无比正确的决策。

“关心言家是不是在捉迷藏,还不如关心关心朝局。”萧大人不冷不热得低声嘀咕了一声,当即让周遭有戏谑之心的同僚都安静了下来。左右看看,小聚一起低声议论着,最近几日,朝议都是由阁部主持,据说王上的病况不容乐观,这可怎么得了。

在看到把持朝议的六部阁臣走过,窃语声声立即就停止了。按序就班排列好走进金殿,得谨慎些,据说阁部又有大事了。

朝旭东升,午时当空。

用了午时膳食,和王妃正堂高坐品着清茶的永固侧目询问道:“言三还没起?”

“还没。”随侍轻轻回应。从一早到现在过午,着人去客厢看了好几回了,扬州言三这会儿还没醒。

听了回报,等着昨晚赖上门来的言家小三拜见的永固盯着廊道外倾洒着的艳阳,裂着嘴角,“就算是心宽,也不至于这般散漫吧。我怎么觉得他是已经做好了光明正大嫁给萧泓是准备?”哼了一声,没好气得吩咐:“像话吗!把他拍起来。”

陪坐一旁的薛钰也有些忍俊不住,摆手让随侍不要行动。道:“别刻薄了,想必最近劳心得很,难得他能心宽。会儿饿了,自然就醒了。”

点着落在案上新递来的呈报,永固摇头道:“是我着急么?再睡,洞房都收拾好了。”

瞧瞧被永固手指点着的呈报,薛钰咳了一声,真头疼,一再出岔子,现在确实不是耽搁的时候,总要细细商议才对。侧首吩咐一旁宫人,道:“去拿块才出炉的米糕放在枕边,应该能唤醒他。”睡了半日,应会腹饥难耐才是。

睡梦中梦到了家乡香糯桂花糕,扑鼻的米香致使睡了半日有余的言耀辉顿觉饥肠辘辘,挣开眼,醒来了。

端着新出笼的香糯桂花糕糕点在床边的宫装侍女见得贵客醒来,连忙相互招呼,左右涌出好些侍女。

靠着床榻,两三个宫装少女展着衣物,趋前侍候起身的客人穿衣,一旁还有几位端着漱洗用具候着,一边做事,一边悄悄都看着府内难得的贵客。

睡得过久,脑袋也有些迷糊,腹内也觉得饥饿难耐,肌肤碰触柔滑的丝,被摆布着的言耀辉终于清醒了过来。哎呀,过了,昨晚赶着关城门前进了城,现在他所在的是永固王府待客的边厢。

抬目看透进来的阳光,大致上揣测了一下时辰,言耀辉顿时满脸绯红,丢人了。

围着贵客上下忙碌着的宫装少女们不时端详这位年轻清俊的男子,这就是惹得萧将军恋慕到得下相思的言三少么,呀,好幸运。在京城中,萧将军和言三少的事情早已成了闺房内风雅的私房话题,暗下里,拥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女子们多得很呢。

年轻人睡到日上三竿,怎么说都是件理应羞愧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别人的府上。吃了两块点心就匆忙跟着领路管事往内堂去,进了内堂,言耀辉向上座的王爷王妃告罪,他也并不是故意想给长辈留下懒惰的印象,困顿到这般地步,实在是在书院时,姿态做得有点过火。

本来怀有要对年轻人散漫进行训诫的永固瞧瞧,和前半月相比,言家小三明显瘦削了,也没了话。看来,虽然折腾得别人食不下咽,用尽心思的他自己个儿也并不轻松。好吧,也不刻板了,直接话到正题。

拿起将早些时候送来的呈报递向言家小三,永固道:“你送交在京兆府的诉告,今日京兆府做出了判决。原本送去西街的住所,你父亲已经接下了,这一份是抄录副本,看一看吧。”在言在酣睡不醒的时辰里,今日朝堂上又发生了件很大的一件事。喔,也并没有多大,相比阁部呈报加大肃清的一串新名单,这件事很温馨和婉。

啊?判下来?从王爷和王妃不太轻松的表情中,言耀辉已经得到些讯息,看来不是什么对他有利的结果。

永固盯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翻来倒去的看个没完没了的言家小三,被转得发晕的薛钰别开了脸,显然,言家小三很想从这个判词中找出些可以攻击的破绽。

言家还想生事?哼了一声,永固道:“京兆府是不会让你们家在判词上找出可以生事的任何漏洞,就此打住。”被折腾道这份上,要是京兆府出来的判词上还能有被言家抓出些字面上的漏洞,就等着上下全部撤换了。

判词很简单明了,出言侮辱从五品礼部员外郎言耀辉者,是在宣布获罪前犯下的侮辱斯文和公然损坏民财的过失,故此,为此,京兆府依照刑不上大夫的定罪原则,驳回以大罪之人侮辱仕人的重罪论处,判决言耀辉获得受损财物的双倍赔偿。介于立案是在宣布罪行之前,经过仔细斟酌,判定被诉者充交国库的财物中拨出一处宅邸,以折价冲抵赔偿。

整个判状中没有可寻的有利之利,可也没斟酌出什么不利的症结,为什么王爷王妃的气色如此不善?在这个判状里,他忽略了什么不该忽略了的东西吗?

言三轻轻道:“请王爷指点。”

永固不想说。薛钰接了话茬,道:“想必你也知道这次获罪下狱的一些家门原本是什么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