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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76)

这封信是言家老爷亲笔书写的,着他只交呈于萧泓。

萧泓打开细看,一旁的萧夫人询问着,“是什么?”

合上信笺,萧泓道:“言伯父请我前去一下。”

已经对言家一场场策对弄得疲了,萧老爷也没有话要嘱咐,挥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尽快把眼前这些事情处理好,再闹下去,对谁也不利。”

拜别了父母,萧泓和老管家退了出正堂,萧府二公子也追了出来。

挨着大公子,老管家低声道:“刚才有句话没敢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说,据打探所得,江氏传出了口风,江公子欲借找时机向你挑衅达成比武,想要打废您一只胳膊或一条腿。”

江暮想找时机打残他?萧泓笑了起来。

看着大公子气宇神定的微笑,忧心着的老管家宽慰了许多,虽听说那位江公子非常厉害的,但自幼就拜遍名家的大公子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武举才俊。大公子稳重的淡笑,给了一直为此寝食难安的老管家充足的信心。

以轻松的外向让老管家宽下心来,萧泓捏着这封信笺,道:“有其他的话要传达么?”

“言老爷的意思是请您低调的前去拜访。”

萧泓点点头,是啊,在如此时刻,低调是必须的。要避开围着他们看热闹的眼线可不太容易啊,得想想法子了。

呈报完毕,向两位公子告辞,老管家赶回去了。

目送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远去,一转过身,萧泓神色当即肃然起来。

什么?江暮想要挑衅找他比武废了他一条腿,这是谁的主意?萧泓暗下嘀咕,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他身为武将,不可能随意和他人切磋,但只要江暮有合适的理由相邀他一试身手,他未必想回避过去。一旦动手切磋,江暮不轻不重得动些手脚。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以此可知,为此,他不但可能会错过目前难得一遇的政局,更会在这个时期失去效忠君王的本钱,在他而言,前程和机遇将无可挽回,如此比直接的杀戮更残酷。反而言之,把他打得骨折,对言家却无妨,借此操纵,不但可以了结他对言家小三纠缠,也回避了三少为了他以“从戎卫国”的背景而不能相伤的自律。

这是谁想的主意?忒毒了些吧,过分!

算啦,不想为此动脑筋了,他和三少的事情总归要和言家伯父说道的。仔细整理着平时很少穿的儒衫衣冠的萧泓仔细准备着应邀的行头。

刚才旁听着的萧府二公子惊心低声道:“兄长,您当真要赴约?”

“当然要去。”看着弟弟特地拿来的软甲,一直在赌着言氏不会陷他于不义的萧泓摇着头,虽然他一直在使用着不称手的武器,但同样,江暮也从来没有拔出自己的称手的武器。萧泓想念,在塞北疆场驰骋厮杀,江暮所使用的绝不可能是佩剑,应该所用同样的是“枪”。既然反正都是打不过,穿上软甲反而更显得没底气,不穿也罢。

“不需担心,要是言氏想要于我不利,之前有太多机会,无需等到现在。”萧泓摇摇头,不管如何,是言家伯父主动相邀,他都必须得前往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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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入黄昏,酉戌相交之际,受京中一品诰命萧夫人的邀请,杜府的当家主母的恭人规制轿乘应邀而来。

既然珍娘在名分上已经是江氏言耀晴的姨母,江氏本理应要去拜会杜府亲朋。对杜府而言,相比于是在本府接待造谣的江氏,借以萧府这个夜宴来会面,对沉浮多年的杜府而言,亲疏两相宜。

当某些百姓自发到京中公学前声援被显贵子弟们污蔑了清誉的言三少风风火火传出之际;当闭门多日不见踪影的众家公子们聚集一起“声援”恋慕着言三少的萧将军的之际,今日的京城一如既往热闹非常之际,今晨发生的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狱中毒杀儒生事件则暂时被掩盖过去,这种显而易见挑衅着王权,挑衅着刑部权威的行径没有在民间、在官吏、在士族中引起轩然风议。

在今日。内城中一如既往保持了该有的肃静。唯一闪亮之处是萧府,最近些时日以来,内城中首次的豪门夜宴在无数目光的瞩目中准备着。于此,萧府长公子则从侧门离开,往相隔不远的“言宅”去了。

看着昔日曾经灯火通明的奢华门第,今日在风灯的掩映下显得黯淡的“言宅”,这一场砸了几十件漆器的申诉官司,换得了一处价值不可估算的朱门豪宅,俨然成了最近京中连续不断奇闻之一。

内城中朱门勾栏是构成内城风光无限的风景,只是,这种奢华高贵在这里被咔然而至。重新粉刷一新呈显木色的门户成了今日穿梭来往于内城中行人最瞩目的风景,门口原本的镇宅石狮,也在昨夜扬州言氏入住当时被挪走了,连夜找来了一些工匠,将外墙头上青色琉璃瓦小心取下,现在,赶工的瓦匠们还骑在墙头上换着民宅该用的灰色瓦当,紧闭难开的门扉也谢绝了一切探望。

来去经过此处的人将这边的变化传给想要听的人,看着这种变化,也在一再提醒着,资历远远不足的言耀辉是怎么得到这个宅子的,又是怎么搬进这个宅子的。这些,都是最顶端的那位的意愿。

时辰差不多了,江氏一行出门了;于此同时,言宅的侧门,黑虎将轻身前来的萧泓迎了进来。

穿梭在精巧的亭台楼阁,萧泓被引入离正堂很远的一间别院。好几个江氏随侍守着别院花墙之外,见着萧泓过来,一并扫过去的目光中满是期盼。哎,实在对亲家老爷一家有点大不敬,他们还是很期盼这门婚事能有所进展的,至少,有这位京中贵公子相衬,世人看待他们少夫人时,也不至于太过猎奇了。

被别人聚集,并没有妨碍萧泓的心情,对将要和言家伯父斗智,得需要极大的谨慎心才行。

远离正堂的别院清幽安祥,四季长青的常青藤缠绕着厢房边沿,廊下,几株秋枫的脉络渐现绯红。

点着烛火的别院正厢房前立着一人,素衣轻盈,正是言家三少言耀辉,身边并没有侍婢跟从。

第八十一章

拾阶而上,进得这栋别院厢房。抬眼看去,墙上挑飞的绢画,旁悬挂着的素琴,尽显雅致,想必这里曾是一位温婉却不得疼爱的女子居住地。此时此刻,曾经的红颜已然不知流落何方。

也是,豪门烈焰起,火之大,灼者无烟,灰烬哪可能余?

收回目光,萧泓确定整个幽静的厢房只有他和言家三少。没有其他眼目,流于表面的礼数也就此省略了去。

言耀辉请萧泓旁坐。

没有长辈在场,即空悬上座,意思是不分主次,耀辉是要和他商量什么事宜么?

月前烛下,独处一室,面对耀辉,萧泓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当言家在贵胄遍地,世俗满城的上京中为遮掩无妄缠身的凤求凤的流言忙碌之际,而横生着一派巍然正气的他却坐看时势倾轧,静待其成,坐享渔翁之利,多少有些儿觉得对一直挖空心思奔波忙碌的言家人不住。

“今天,刑部和郊外公学前的事,您听说了吧。”找着话题,萧泓寒暄着。

“都听说了,也听说了众位公子们终于忍受不了,开始联合起来了。”将旁案上准备好的茶水斟倒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言耀辉微微笑。

看了看无所谓的三少,萧泓道:“喧哗起这事,对你我而言并非坏事。”

“那是自然,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做人,其实无聊到有趣呢。”理所当然的言耀辉道:“萧公子,今日以家父相邀为名,请您过来是想和您预定一下婚事的流程。”

“……”端着茶杯盘算着言家伯父何时会出现的萧泓听得怔着了。

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被冲击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放下茶水,以一位士族公子该有的风度,萧泓正色确认着,“您在说--‘定下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