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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96)

“确定。”屋内人清寒的声音毫无动摇,“每年春,我们都要协助官兵守城,守城弩工艺复杂,杀伤力巨大,只有兵部专门配备,主要部件都是拆分,各有专人保管放置,只有在狼烟起之时,才会分发主要部件,这个就是可以拆分的部件之一,我没有看错。”

得到再次确定,厅内各位大人们皆是满脸冷意,不过,不是紧张,而是一种莫名的震荡,最大之功,莫过于揭发谋逆,眼下,正是建功立业的绝佳机会!

守城弩构件出现在民宅,那么之前供词中,提前半个时辰秘密出去的那些人所携带的包裹中,难道就是拆分的守城弩?

看着手中的包铁木隼,萧泓眼眸有些讥诮,在朝廷,为权、为利争执,刺杀向来只能是小道,真正的撕杀从来只在不可见处进行。只是,都能动用上守城弩,也算是大气魄了吧。不知道今日之后,朝堂上又得换上不少新人。

“各位可否知道永固王今天所接旨的旨意是什么吗?”严耀辉突然开口,向监察司属员询问道。

和别人想法不一样,严耀辉心境极其冷静,他所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言家处境,京中,谁最出不得事!答案只有一个吗,就是永固王。

听到言三少终于捅开了在场所有人都顾忌重重的薄膜个个暗下都送了一口气,虽然,他们所想和言三少想法并不一样,但是也都能确定,目前,能左右京城格局的,只有一个人的生死,那就是永固王,而能动用了守城弩暗杀的人,也除了永固之外,还真没有其他哪个人能有这个体面。

至于永固王今日接旨内容,监察司在先前,就已安排去打听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严耀辉的意思,萧泓很清楚,永固王是严家能在世道存身的保障,京城中,任谁都可以出事,就永固王绝对不能出事。萧泓握着耀辉胳膊的手掌稍作张弛,瞬间将耀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吸引过严耀辉,萧泓才松开握着耀辉手臂的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将杯内的水倒入砚台内,将砚台递给严耀辉,示意严耀辉研磨。

第一百零一章

这个时刻,想必萧泓也不至于有题诗作画的雅兴吧?不知道萧泓想要做什么,严耀辉还是接过砚台,研磨起来。

在场的都是官场中人,最具备的莫过于有眼色了。看萧泓拿起桌上没撤走的笔蘸着墨汁,众人当即将破败的座椅移到一边,空出了一堵斑驳的空墙来。

蘸了墨汁,萧泓举笔对着斑驳的墙面挥毫,顶着京城数一数二世家公子的头衔,绝非浪得虚名,武拜名将,文拜名儒大家,笔风刚柔并济,挥毫间毫无滞息,寥寥几笔,就将以永固王府为中心,东东西横贯的主要干道的地形图出现在斑驳的墙面上。看得一旁儒生们个个凝神,虽说朱门多纨绔,可真正士族公子,又有几个庸才。

兵法中,“凡与敌战,或居山林,或在平路,须居高阜,恃其形势,顺手击刺,便于奔冲,以战则胜。法曰:‘山陵之战,不不仰其高。’”熟读军策,绘制地形,排兵布阵是兵法最基本功课。观察地形,排兵布阵是兵法最基本的功课,不在确定的第一点,就是将所有制高点占据,无论是保护,还是索查,将是关键。

有了守城弩这个线索,排查方向相对有个目标,因为组装好的守城弩形体大,射程也远,安置地应该只能选择在高处,而京城中的禁忌重重,小楼众多,视野开阔的高楼及其有限,所有,除了沿途主要轮廓之外,萧泓重点勾勒的就是沿途寥寥高楼。目前还没有得到永固王接旨内容是什么,先把一应路线图画好,预想预想作为未雨绸缪。当然,除了京中高点,萧泓对主要道路的要冲都做了提示,长期在禁宫任职,对暗访和明岗尤其在行。

全心勾勒京城大致地形图,萧泓既不解释,也不提点催促。在场的都是久居京城任职,个个不对京城路线无不了然于胸中,看着萧泓会出的高楼,迅疾得做出了内外分制的协议,各种命令有序得传出屋外去,禁卫严守各要路,府衙的衙役们都是地头蛇,想法子找出那些拿着包裹的几个人的线索,监察司暗探们则行动起来,优先把京城内优先的高楼筛一下。至于,兵部那位跑来寻找萧将军的小吏,在刚才的混乱中,居然一点事儿也没有,还须暂时待着小院,不走动。

萧泓所绘,并没有标出内城和如弓的线路,对此,萧泓自有判断,按照之前供词所述,年前,这些亡命之徒就曾经来过,而那段时间有其特殊,正是永固王和薛钰为了嗣子一事困扰烦忧,去江南散心的时间段,正因为扬州一行,本想随意领一位年幼小王子的永固薛钰改变了主意,改而收养了位小公主。常年在宫禁行走的萧泓非常清楚,身为不能继承正统是王子,一旦成为永固嗣子,那就是继承了永固的人脉和权势,,故此,为争永固嗣子,宫闱明里暗里暗下的争夺,丝毫不亚于皇权之争,那时,想必几位年长的皇子均各有算计。这些,在场等人都很清楚,正因为察觉此事涉及皇家内务,他们才既不想错失功劳,又不肯主动承揽,赖在厅内,死死跟着耀辉不放。

本来小院就很是狭小。此刻,还不断来了更有分量的官员,当知晓出守城弩构件,哥哥脸色变化莫测。过,肯定背定了,倘若能立功,确实天大的功劳,此念一出,也不由得都把视线转向言三少身上,在京城,明眼人都知道,并不是言三少挡了若许人的前程,而是庙堂上借着言三少清理了若许人,是帝王心术。真正阻碍着别人的是永固王爷,王上病重,王子无德,永固监国的呼声暗流在朝中蔓延,且不说成不成真,依照永固王爷的身份和即将可能的身份,少少出事,会有许多人跟着陪葬。希望,在京城中横行无忌的言三少能庇佑他们此次能顺风顺水。

很快,监察司暗叹来了永固王所领旨意的内容,永固王爷正式接掌宗令一职,作为宗亲第一人,王府开启了中门,千岁驾已经出了王府,启程去北城外的皇家寺庙为病重的王上祈福。

听了这个消息,只是几个弹指,个个视线狠狠得定在了萧泓所绘制的京城地形图的北门风华楼上,无不如锤重击于胸,个个面色肃然,杀伐之气溢满开来。

看着自己笔下的风华楼,萧泓一下子想起来,入京后第一次和严耀辉会面的那日,时遇雷雨潇潇,接言三少回家的那两个随从陡然暴起,挥刀段雨的一幕,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笑谈。现在想来,萧泓心底里很是凛然,想必那时候,风华楼溢出的凛凛杀机,确实存在,只是他错失了,如今看来,这风华楼内看来另有文章。

看着萧泓笔尖点着的风华楼,和在场大人们一样,严耀辉脸色也起了变化。不是震惊,也不是诧异,反而带着一点点啼笑皆非。

严耀辉一向是个很稳重的少年公子,他的点点变化当即被在场众人捕捉了。

“怎么了?”萧泓看向身边的耀辉。

“这个风华楼……?”看着萧泓所指的风华楼,严耀辉有说不出的感觉,京城四大名楼,分别坐落在京城东南西北门的沿线,风华楼就在北城,地处繁华,面前就是一块开阔之极的经纬大路,要不,当时,严耀辉也不会在那里举办赈灾义卖,以博美名。之后,数度,严耀辉借着风华楼上“上善若水”之名,使得风华楼经历数度风云际会,而它却一直能大敞门扉,接待四海来客,实在不比寻常,只是,京中水太深,风华楼背景,大掌柜也打听不清,严耀辉也就没有追问,如今看来,这风华楼的确不简单。

看着反问他的严耀辉,萧泓轻声道:“风华楼是永固王府的产业,只是,多年前起,就一直由宫中内务辖管。”京中宗亲多半有自己私产,永固王府也并不例外,曾经被御史追着弹劾与民争利,为了避嫌,多年来,只是拿红利,并不过问,这些,时间久远,这种内情,只有在京中混到一定资历的才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