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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98)

在京城混官场,每一个是真糊涂,萧泓不但是京中贵公子,更贵为帝王身边的人,年初,他不过是陪着永固南去出游了一趟,就从御前龙禁卫一步成为兵部新贵,不动声色的即将独领一军。何况,这位萧将军与言三少的婚事除了有碍礼教之外,板着指头算下来,一个没有子嗣,在礼教上还深得皇恩的将军握有军权,于国、于皇家,大益。思虑至此,无不摒弃教条,当即默许放了行,之前来找萧泓传话的兵部小吏赶紧跟上。

跨出门槛,在门外的斑驳墙下,一直等着的江湖人终于等到了萧将军出来。看着这些帮他阻挡了第一波攻击的汉子,萧泓连声宽语安慰,当即为其作了保,受了伤的,暂且由医馆收治,没有受伤的,跟随他一起去征兵点查询那人下落,做个见证,对萧将军提议,汉子们无不感激,纷纷表示愿意追随。

由萧将军担保,监察司的人对其登陆了一下,任由这些讲话汉子追随着萧将军离去。

旁观着萧泓无所阻挡得离开了,本来严耀辉还想安静得等着事态有所安平之后,再行事,此刻也动了心思,看了一眼桌上大量柬帖,严耀辉略微考虑了一下,走到厅门口,招呼矗立在门边那位回头一瞧,见得招呼他的人是言三少,当即转身去寻找上官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很快,默许放了萧泓离开的那几个管事的过来了,过来的多半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言三少,看着站在堂前,沐浴在阳光下的言三少,神情坦然无暇,与传闻中一样,温文尔雅,尊礼守教,见之生生不出漪念,使得原本还对龙阳之事心存轻蔑,不以为然的,也都不由得收敛了肆意。

要想不被人私里暗下言谤不断,自身须得行事光明正大。

言三少向几位留守的上官施礼,“我等一介书生,实在帮不上众位大人的忙,言三少有个小小请求,请各位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二?”

虽然是员外郎,言三少也算是有品级在身,过来的都也客气得还了一礼,一听到言三有个“小小请求”,都有些动摇,要是言三少想要回“言宅”,那么他们一定不能通融。起码,眼前不行。今日刺杀萧泓的巷战一案,目前所窥见不过是冰山一角,背后牵涉又会怎样庞杂,已然难料,至此,攀附上在京城中横行的言三少,是京卫戍,监察司大人们的算计,万不得将言三少脱身了去。

不等言三说正事,不用串通,个个一脸为难,想要把言三的:小小请求“搪塞回去。

言三侧目,对几位满脸为难神色,故作未见。不管答不答应,也总归要争取,“各位可能有所不知晓,言三得需斋戒学仪,今日前来是为了拜会同窗,商议借用风华楼,邀请京中同道重启辩学盛事,以扫前几日污秽,眼下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二,容我等把柬帖分送出去?”

啊?瞄着视线可及的桌案上若高的一堆柬帖,在场的书生们也均从刺杀,刑讯,守城弩等等刺激中回神,一起看向立在门廊下阳光中言三少,三少还要重启辨学?此时此刻,可能吗?旁听得山长抚须,眼底里有了了悟。

人算不如天算,以眼前形势,重启辨学,此时已经由不得严耀辉打算了,须得听天由命,目前,严耀辉所想,是把这些精心准备的柬帖送出去就行,送出去,交到京儒生和不得已牵扯进前日风华楼一案的豪门公子们手中就行。

听了言三少的这个“小小请求”,之前还满脸为难的几位当即沉默肃静了,倒不是在考虑可不可以,而是心存佩服。

在场的都是守卫京城的参与执行人,当然知道前日风华楼辨学中惹出污蔑皇家,而后发生在刑部大狱鸠杀儒生一案,牵连到了礼部,刑部,官学,私学山门,还有好些扎堆在风华楼雅室看热闹的士族公子,牵扯广泛,叹为观止,若是不能寻出祸患之源,再现一场雷霆暴雨,亦无不可。京中朝堂上下为此乱成一团,没想到,都这会儿时候,言三少还有闲情算计满京城的工资,儒生,能耐啊。

大致猜测出言三少算计,相互悄然对视,是拦?还是不拦?

很快,这几位就达成了一致,既然没得罪萧将军,这位言三少更是不好得罪的,只要言三少不离开此院,就默许了吧,为首的及其客气有礼,“三少吩咐,自当通融,只是,三少也知道京内繁杂,万不能由三少涉险,不知三少有什么合适的人去办。”扫了一眼厅内那些酸儒,再示意得扫向矗立在小院四周墙头上的塞北那些彪悍沉默的汉子。说真的,目前,好像最忠诚的就是一直到处炫耀“忠诚”的塞北江氏了,要是言三少遣派这些人去办事,他们可以通融,毕竟,监察司和江氏之间多少有那么点“袍泽”之宜。

得了示意,当即将预备先准备好的匣子寻了出来,将精心准备的柬帖放入其内,严耀辉双手托起,侧身向屋内召唤道:“瞿公子。”

随着召唤,一只修长的手撩起厢房那陈旧的门帘,一直暗下保护避在内厢房里的瞿浩然露了面。

瞿浩然手中拎着一把长弓,这把长弓花纹古朴,上面镌刻着云龙纹饰,有眼尖的,立马断定出,那居然是件前朝御赐之物。

此次追随少主进京的名单中,瞿浩然是其中为数不多的青年之一,按照六少的说法,长得太端正,脸上身上都没有点疤痕,走出来太有震撼效果,故此,进京后,要么在言宅内轮岗执勤,要么报备一下,出去闲逛,此次被六少委派专程暗下保护言三少,一直隐身与暗处,之前,内堂差之毫厘的惊险,也让他暗自心惊。

“有劳瞿公子了。”严耀辉将手中匣子转交于他,没办法,去官学,朱门高府递送柬帖的差使外形有碍观瞻可不行,环顾下来,也只有回避在厢房内的瞿浩然能帮他走一趟了。

“不敢,在下一定不负三少所托。”瞿浩然把手中长弓轻轻放置在案上,上前双手接过,随后侧身退避一步,以示上下之别。进退得仪的风度让厅内儒生都不由得生出些自惭形秽。

这位瞿姓青年也是塞北江氏来京随行侍卫中的一位?见惯了江氏那些缺胳膊缺腿的随从,突然再见这么一位英姿飒爽的公子般的人物,都有些诧异,只是,既然由言三少作保,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托着装满柬帖的匣子,瞿浩然再接下通行令牌,转身飘然离开了。

瞄着瞿浩然远去的背影,矗立在墙头的塞北汉子们满脸羡慕,而留守的官家均默然转动指尖,个个想着一个念头,今夜的风华楼,会不会还能灯火通明,风华楼满?

对视一眼,自扬州严氏进京起,京中不合常理的事情愈发多了,人算不如天算,或许……未尝不能。

第一百零四章

目送瞿浩然离开,严耀辉转身返回小厅,山长抚须,正端详墙上萧泓留下的墨宝,从侧面看去,一脸淡漠平和,而儒生们眼眸中透露出的心思就复杂艰难多了。遍阅人情,备尝世味,言家人本来就最会看人,对上这些忐忑的眼眸,严耀辉坦然一笑,置其身于是非之中,而后可以折是非之中,置其身于厉害之处,而后可以观厉害之变,况且,他胸无物欲,眼下自清明,静观其变吧。

见到言三少恬静自若,儒生们渐渐安平。

丽日风光,意气和平,国之都城一如既往繁华安乐。

达观雍容,百姓富庶,已然成了一景的禁卫营校尉英姿飒爽,穿梭来去,整理地摊小贩,纠察民风的衙役们庄重肃穆,尽显京兆府之职能。

起了早,八方臣民三两成群往北城聚集,瞻仰高悬在北城风华楼上由永固王亲笔题下“上善若水”的匾额,成了进京述职的官员和八方朝贡的使节们一项必行的活动。于此,最近一月,经历数度风雨的风华楼,也从京城四大名楼之一的称呼中脱颖而出,俨然成了京城第一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