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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兵的自我修养(4)

燕长戈语气很轻,眼神也是淡淡的,但他一眼轻轻扫过去,那壮汉却是突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壮汉也是这附近混的人,没什么组织,都是小打小闹。以前有幸见过这区的老大,那个老大长得文质彬彬的,却让人不敢直视。有人告诉壮汉,那是杀气。老大手底下有不少人命,没见过血的人是抵挡不住这种杀气的。可是现在,就在这个长得挺帅的人身上,壮汉感受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那淡淡的眼神,竟让他有种刀子抵在胸口上的森然感。

见壮汉不敢说话了,燕长戈扶着老人道:“她在地上躺了起码半个时辰,寒气入体,年轻人能撑得住,这老妇人年岁大了,撑不住,需要看大夫。”

“躺了半个时辰?”跑车男重复了一下这句话,笑了笑道,“我车‘撞’到她才不到十分钟,她怎么就在地上躺了这么长时间呢?”

他看向壮汉,用鼻子哼出一声:“嗯?”

壮汉怕燕长戈,却不怕这跑车男,他大声道:“我妈身体不好,晕倒在路边,那你也不能撞上去啊!”

老妇人疼得额上满是冷汗,这二人却还在扯皮,燕长戈皱眉道:“莫要啰嗦,赶快送人看大夫,我观她不太好了。”

他声音一严厉,壮汉立刻夹起尾巴,从燕长戈手上接过老妇人,扶着她往最近的诊所走去。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对跑车男:“你不能跑,我记住你的车牌号了!”

跑车男不屑地笑了一下,他桃花眼微微一转,视线落在燕长戈身上,见这个中途出来“见义勇为”的人也跟着那壮汉走过去,不禁对他这种“烂好人”的行为不屑一顾。

但他还是回到车上,开着那辆昂贵的跑车在小巷里七拐八拐,跟着这三人开到一个诊所。

诊所的坐诊大夫是个中年男人,大概中西医都学过,他给老妇人诊了诊脉,又按了按她的肚子,皱眉道:“怀疑是急性阑尾炎,我这儿倒是能开点抗生素,但是估计不管用,赶紧送医院,说不定要立刻做手术。”

跑车男靠在诊所门口冷笑一下:“呵,阑尾炎,有没有骨折啊?”

诊所大夫道:“骨什么折,赶紧打120,她情况不太好。”

壮汉:“……”

这刚才还为自己母亲抱不平的壮汉一言不发,转头就要出诊所,却被燕长戈一把按住肩膀。

“送医院。”燕长戈道。

壮汉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我是大神

网络:我是神器

电脑:我是法器

BUG:我是系统的对手

都没错啊!

第4章 藏锋(四)

几个人连夜将老妇人送进医院,老妇人果然是因为受寒而患了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做手术,壮汉被迫跟着燕长戈跑前跑后,被迫为“自己母亲”付了医药费,被迫留在手术室外面等着老妇人手术结束照顾她。

燕长戈是好人做到底,一路帮(监)助(视)壮汉照顾老妇人,那被牵连的跑车男其实已经证明了清白,没必要跟着去医院了。可他也不知道是闲的还是闲的,总之就是跟了上来,好看的眼睛在壮汉皱成了一团的脸上扫来扫去,眼中的笑意藏不住他的幸灾乐祸。

等候老妇人做手术的时候,燕长戈拍拍壮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虽然这老人并非你的亲生母亲,可生恩养恩皆是恩情,纵使只是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你看面相也是亲缘浅薄的命数,现在有这么个人相互扶持,也是好事。等她痊愈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听着燕长戈的话,壮汉的表情愈发得想死,最后听到出院了还要照顾那老太太,壮汉终于忍不住,在手术外就“噗通”一下给燕长戈跪了下来,嚎啕一声大哭道:“大哥,我已经掏了医药费了,你就放过我吧!我就是个碰瓷儿的,钱没捞着就把老婆本都赔了进去,求你了,饶了我吧!”

“噤声!”燕长戈微微皱眉,踮起脚尖轻轻一翘,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得,起码有150斤的壮汉被他的脚尖那么一点就不由自主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这里都是病患,莫要高声言语。”

他这一手就算不是内行也能猜到这人练过,壮汉被吓到,立刻闭了嘴。

燕长戈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暗暗想着自己方才看到这老妇的命数。老妇明明是个穷困潦倒、孤苦无依的命数,偏偏寿数却很长。这样的命数,寿数长并不是好事,而是活受罪的命。

身为一柄存在了数千年的古剑,燕长戈的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过去的数千年中,他见过雄韬伟略的帝王、用兵如神的将军、武艺高强的江湖侠士、计谋无双的谋士、闲鱼野鹤的隐士……这数千年,他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在不自觉中学过,千载经历给他带来的最大的体会就是“吾命由我不由天”。

有人注定一败涂地,却偏偏能够绝处逢生;有人生来富贵,最后却是一贫如洗。命是天给的,路却是自己走出来的。曾经有一位隐士这样评价过世人的面相,不管是怎样的“孤星”,他的身边定能找出一线生机。或许是遇到了贵人,或许是祖坟的风水好,更离谱的,连破相都有可能成为以毒攻毒的生路。

天无绝人之路,要怎样走这条路,都看人自己。

这老妇人是受尽人间苦楚屈辱而死,还是安度晚年,也都在一念之间。

同样的,眼前这壮汉,是亲缘尽绝度过后半生,还是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也都在他一念之间。

燕长戈决定做这“一念”。

他低声说道:“我记得方才你向这位……”

燕长戈说道这里时卡了一下,他看了跑车男一眼。

跑车男真是闲得没地方待了,居然一直都靠在墙边看戏,还偷听他们谈话。见燕长戈望向自己,跑车男勾起唇角,自我介绍:“曲琏,你可以叫我二少。”

燕长戈收回视线,继续道:“你向这位曲兄讨回公道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叫过‘妈’的。若此老妇不是你养母,你又为何会如此激动呢,与你又有何干系呢?我虽然不通律法,但也知道,讹诈钱财,大概是要吃牢饭的。”

壮汉:“……”

曲琏看到这壮汉比哭还难看的脸,终于出了刚才胸口那被碰瓷儿的一口恶气,点点头道:“这种情况,我会去问问我的律师的。”

壮汉:“……”

“当然,如果这老婆婆真是你妈妈,那你就是爱母心切,也情有可原不是吗?”曲琏的笑容很灿烂,但壮汉却看到了那一丝恶意。

壮汉:“……X的,我认,我他妈认了总行吧!”

燕长戈满意地点点头道:“记得好好找一份工作,记得好好照顾那位老人家,我就住在小巷附近,会经常去看看的。”

住在小巷附近时假话,但经常去看看却是真话。如果这壮汉阳奉阴违,事后便反过来虐待老妇,好好的功德就会变成孽债。

壮汉:“……”

说完这番话,一缕功德便飘到了燕长戈身上。

不过这并不是那老妇和壮汉的功德,将老妇送到医院后,救人命的功德已经到了燕长戈身上,至于帮助这两个骗子改邪归正的功德,却还是要看事后的走向才能有的。

这缕功德,是从曲琏身上来的。

燕长戈不由转头看向曲琏。

功德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一个人做的事情是不是好事,不能只看表面,还要看事件带来的后果和影响,天道自有它的判断。比如以前的侠士行侠仗义,惩戒恶霸,拯救无辜百姓,留下无数事迹,得到让人称赞的侠名,但在天道这里,只怕是罪孽累累,死后怕是要入畜生道,来生无法再投胎做人。

救了被恶少强抢的民女,杀了恶少后拍拍屁股就走,这杀人的罪名便落在了那本来就很可怜的民女身上。被恶少霸占,最惨不过是做个通房丫鬟,可杀人罪名在身,受牢狱之灾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全家被流放。侠名被“侠士”取走了,恶果却是要由苦主去受,这又怎能算作功德?

功德自有天道来评定,不过还有一种功德,是来自人的真心感谢。

虽然对这个社会的事情不算了解,但燕长戈还是能够看出,这壮汉的讹诈对曲琏这种人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曲琏从下车到跟壮汉谈赔偿,全程都是轻蔑地笑着,就算自己不出面证明曲琏的清白,他自己也能解决,这不能算作功德。

天道不将其算作数,那么就只能来自曲琏的真心感谢了。

为什么自己做善事,曲琏会感谢他?

燕长戈看向曲琏,望着那双被笑容染上媚意的桃花眼。

见燕长戈望着自己,曲琏的笑容更灿烂了,他靠近燕长戈低声道:“我真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今天让我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他能做什么呢?找律师,给壮汉定罪,可是讹诈的金额不多,性质也没有多严重,最多就是个拘役,又怎么过瘾。可是现在这个……这位看起来很坏的大哥,却比他要聪明得太多,将老太太这个大锅强压在壮汉身上,这个办法可比赔偿钱后再起诉壮汉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