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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转让了(62)

作者: 流年忆月/烟迟 阅读记录

“真是,你虚心什么呢。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跟我合作对不对,兄弟,不讲义气哦,我现在可是真正的大老板了。不信,到时候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家在这里开的分公司。”姜成简直神经大条,完全没意识到气氛不对劲。

时陌倏然握紧了拳头,大老板、分公司,这些刺眼的字眼仿佛嘲讽他一样砸进耳里,嘲讽他风光不再,如今不过欠一屁股债的穷鬼,时陌脸色更难看了:“我们换个话题行不行?”

姜成莫名其妙:“怎么了,我们不是聊得正好吗?好好好,那我们说别的,我好久没见你爸妈了,我记得你妈烧得一手好菜,可好吃了,改天去你家尝尝你妈的手艺啊,我妈最近跟我爸旅游,带回来一瓶威士忌,那不是你爱喝的酒吗?顺便带去你家一起喝个够。”

时陌的脸唰地变白了,感觉全身血液在一瞬间被剥离开来,仿佛即将腐朽的木乃伊,失去跳动的心脏,只留下枯萎的躯干,丧失灵魂。眼前冰冷的走廊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就像招魂的白无常,拿着恐怖的针筒走入病房。

“妈妈”,这个被他尘封在记忆里的词喷涌跃出,医院,这个熟悉的地方,他清楚记得四年前的冬天,他就是站在icu的病房外,冷冷地看着医生围绕在母亲病床边,然后无奈地、痛心地摇了摇头,遗憾地走出来告诉他,我们尽力了。

他离母亲的病床只有短短一百米,可是他不能进去,也看不到母亲,只能听到冷冰冰的起搏器,一声、一声,以极其悲哀的力度维持着母亲微弱的生命。后来,他不记得自己用怎样的声音说出停止起搏器,放弃抢救的话,也不记得自己哭了没哭,就记得那天,医院的灯特别刺眼,白得就像天堂一样可怕。

从此,在医院提起母亲成为他的忌讳,一旦被人提起,他会彻底崩溃。

“可不可以不要说了?”时陌痛苦地捂着脸,“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我要走了。”

姜成拉住他:“为什么?你是怎么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怎么那么快就走了?”

“我说了不想说话!”时陌猛地甩开他,大声道,“你说够没有!”

姜成被吓懵了:“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只是关心你家和妈而已啊……”

“够了!”时陌大吼,“我爸公司破产了,我妈已经病逝了!你还想我说什么,说什么!”他意志彻底崩溃,曾经不如他的人,高高地站在金山银山上,幸福美满,而他却摔落悬崖,在债务的泥泞里、在失去亲人的痛苦里挣扎,他的尊严与坚强在一瞬间被碾碎,心灵遭受前所未有的创伤。

家变后,他一直都是笑着的,用开朗与乐观坚强地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因为他答应过母亲,要代替她笑看这个世界,于是他忘了哭,忘了悲伤与痛苦,甚至忘了潜伏在心底深处的渴望与羡慕——他渴望丢弃巨债,一身轻松地过正常生活,他羡慕别人随便花钱,不用考虑攒钱还债,更羡慕姜成这样,事业走向巅峰,一家生活幸福。

他不是圣人,他没有广阔的胸襟接受曾经的好友,以一种不平等的身份地位出现,看着他的狼狈——哪怕他知道好友是无心的。

“天啊,发生了什么?”姜成吃惊地追上去,“怎么会这样。时陌,你别生气啊,我不知道,我无心的……”

突然,一道身影从身后穿过,猛地抱住时陌,挡住了姜成。

第49章 49

熟悉的拥抱,更熟悉的气息,就像初春的一缕和风,令冰雪消融,令百花齐放,令这寒冷的可怕的世界洗去苍白,变得多姿多彩……时陌吃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尘埃落满他风尘仆仆的英俊脸庞,却挡不住他如阳般耀眼的光芒。

“谢……锦程,”时陌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声线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谢锦程心疼地在时陌发顶落了个吻,无比温柔地松开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抚平拳上的颤意:“我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的财富。”

时陌差点落下泪来!

又是这样,谢锦程又是这样,在他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给他最坚定的怀抱与安慰。那一刻,他觉得痛苦、穷困都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谢锦程还在——在他需要的每一瞬间。

他苦涩地锤了谢锦程胸口一拳:“你回来那么早干什么,看我笑话啊?”

谢锦程握住他的手,亲昵地亲了亲手背:“看你睁眼说瞎话,明明拥有世上最值钱的财富,还说自己是穷光蛋。”

“什么最值钱的财富?”

“我。”

时陌一愣,反应过来就笑了:“你要不要脸,有你这么自恋的么?你以为你很值钱啊,你现在也是穷光蛋。”

谢锦程满不在乎地道:“穷光蛋配穷光蛋,负负得正,我们在一起就是土豪。”

“你不要脸,我还要。”时陌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他看向一脸呆滞全程围观自己秀恩爱的姜成,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姜成抱歉,有时间再聊,你留下我联系方式吧。”

“时陌,你……”姜成瞠目结舌,刚想问他们俩这么暧昧是怎么回事,倏然收到一股可怕的视线,就像被狼盯上一样,不寒而栗,舌头就跟打结似的杵着不敢动了。

“请注意,你无心的言论,可能会给他人造成极大的伤害。在不了解情况,对方明显又不愿告知前,请不闻不问。”谢锦程的话语充满威慑力,姜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及至此刻,他大概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来,他叹了一声,留下时陌联系方式后,走向谢文病房:“我看一下谢叔叔就走。时陌,对不起啊,我真的没想伤害你。”

“以后请注意点,或许你认为你没有说错,你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但对别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请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同样的场景与事情放在你身上,你会有怎样的想法。”不等时陌发话,谢锦程抢白道,“再说一句,病房里的谢叔叔,刚才的事您也听到了,这段时间,来送饭、了解病情、支付费用的都是时陌,请您以后说话也注意点,以前那种老套又卑劣的打压方式,请冲着我来。如果你还把我当亲人的话,也请将他视为亲人。”

病房里的谢文站在窗台前,望着下面一位被儿子搀扶着散步的老爷爷,很久没有说话。

谢锦程带着时陌走了,姜成进病房探望谢文,紧绷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他父亲总说他不懂看人脸色,神经大条,他还不当回事,认为人与人之间,只要是好友就应体谅并原谅他的粗神经,没想到竟然因此伤害到了最好的朋友。他觉得“愧疚”两个字,根本不足以表达他对自己的唾弃。

“你觉得愧疚吗?”谢文负手站在窗口前,目光远放,不知在看什么。

姜成头低低的,闷闷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愧疚?你并没有说错。”

“是啊,我没有说错,我只是关心他而已。但是啊,”姜成苦涩地闭上眼,喃喃地重复谢锦程的话,“或许我认为我没有说错,我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但对别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那个人说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我想,如果有人提起我从有钱人变成穷人,最亲爱的母亲过世的事,我也会疯的吧。”

谢文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窗外的老人,老人蹒跚的步履在走道上印下一个个足迹,然而老人并不孤单,因为老人足迹旁还有儿子的脚印。

谢文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以搀扶他的人了,妻子、儿子都离他越来越远,就是宠到掌心的小儿子,也常常跟他观念不和闹矛盾。

他突然想起大儿子的小时候,他曾拉过大儿子的手,又软又好捏,长大后呢?那软乎乎的掌心有没有长出茧子,手感还像不像以前那样滑嫩?他根本不知道,因为这双手在很多年前被他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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