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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嫁(106)

这样一个人,怎能这样折磨自己,杀了她?

可人会变的,也许当年的秦书淮并不明白,自己的死对于他来说,会是这样大的影响呢?

她脑子里反复想着许多,秦书淮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了什么。

秦芃注意到,她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握住秦书淮的手。

温度袭上周身那一刻,秦书淮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秦芃拉进了怀里。

“答应我,”他死死抱住她,眼泪砸落下来:“再也不要走了,好不好?”

秦芃没说话,想了许久,她抬起手,抱住这个仿若将她当做唯一浮木的人。

秦书淮肌肉慢慢松开,秦芃抱着他,温和道:“那你也答应我,不要再把毒药喂给我了,好不好?”

“你不让我喂,”秦书淮苦笑开来:“我又怎么舍得?”

秦芃脑子嗡了一下,感觉过去似乎明晰了起来。

的确是秦书淮喂她的药。

可当年年她早已身中剧毒,她痛苦不堪,她注定要死。

是她求的秦书淮。

可为什么最后一刻她在抗拒?在拼命推阻他?

秦芃想质问,却不敢开口。秦书淮是这件事里最重要的人物,如果真是他另有图谋杀的她,暴露了她失忆的事情,那么她可能真的就一辈子找不到真相。

她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被秦书淮抱着,仿佛是睡了过去。

秦书淮感觉人躺在怀里,呼吸逐渐均匀。

他闭上眼睛,小声道:“你回来了,我便睡得着了。”

不会担心一闭眼就是那个人再回不过来的绝望,不用痛苦一睁眼就是无法磨灭的过去以及再拥有不了的未来。

她回来了,便是他的,三生有幸。

秦书淮修养了半个月,肩上的伤口就好了。秦芃便扶着秦书淮去上朝,在朝堂上的时候,秦书淮基本不太开口,静静听着,秦芃去年安插在朝堂里的人总算在自己的位置上扎下根来,偶尔说上几句。

张瑛见秦书淮盲了眼,越发猖狂,明里暗里挤兑着让秦书淮让权,秦书淮面色不动,从来不去理会张瑛的话。

凡是有了争执,秦书淮几乎都只有一句——听长公主的意思。

没过多久,朝廷里就风风雨雨的传了起来,说秦书淮已是秦芃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周玉成国公等闻言,在秦书淮处理着折子的时候,风风火火赶过来,周玉小声道:“王爷,听说您和长公主有了那么些许意思,可是真的?”

周玉说得已经十分委婉,成国公陶冉直接道:“王爷,您和长公主是打算成亲,还是暗通曲款?”

“去去去,”周玉一把推开陶冉:“什么暗通曲款,你别诋毁王爷!”

陶冉皱了皱眉,严肃道:“长公主乃卫炀之妻,王爷若不能明媒正娶,还望三思。”

秦书淮握着笔,微微一顿,周玉见秦书淮脸色不对,立刻道:“陶冉你脑子有病吧?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咱们王爷这样的,犯得着和一个寡妇找不痛快吗?!那明显是长公主倒贴……”

“阿冉说的对。”秦书淮点点头,打断了周玉的话,周玉还在说着:“我们王爷……什么?!”

周玉猛地回头:“王爷您什么意思?”

“哦。”秦书淮一脸平静:“我十分想向长公主提亲,但长公主怕是不允。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希望能从长公主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当起,但目前她连此事都不允,你们觉得我当如何做?”

这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咽了咽口水,好半天,周玉颤抖着声道:“王爷,您是正儿八经的说,不是说反话吗?”

“我不说反话。”

秦书淮说得十分正经:“诸位有何意见?”

所有人没说话,只有陶冉一脸正经回答:“在下认为,王爷还是先争取到长公主的同意再说。”

“是是是,”周玉反应过来:“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争取先当个入幕之宾,入幕之宾当不了,面首也是可以的。反正我们先埋伏到公主身边去,慢慢追,慢慢来,毕竟长公主性格不太一般……”

周玉这话说得委婉了,自从上次秦芃春宴直言公主可以坦坦荡荡收面首以后,大家对秦芃的印象几乎就已经变成了——这个公主会一言不合收面首的。

这种姑娘太烈性,所有人都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周玉琢磨着:“要是公主实在不肯给王爷名分,我们先有个小世子也是可以的。”

“胡说八道什么!”

陶冉怒斥出声,周玉用扇子砸他,两人闹起来,秦书淮却是认真思索着。

等到夜里,秦芃听见秦书淮辗转反侧,她有些疑惑:“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一个事情。”

“嗯?”

“芃芃,”秦书淮翻过身来,红着脸,认真道:“我在想,淮安王府什么时候能有小世子?”

话刚说完,秦芃一脚就给秦书淮踹了下去。

秦书淮被踹得猝不及防,滚下去后愣了一秒,安静爬了上来,不说话了。

等了好久,秦芃听见秦书淮叹息出声。

“芃芃。”他有些无奈:“你这个姑娘,太不坦荡。”

秦芃不说话,秦书淮翻了身,靠近她。他的温暖笼着她,似乎是抱着她,然而又没有触及。

秦芃睁着眼。

她想起柳书彦说的话,柳书彦也说,她得循着自己内心。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内心真的在想什么,要什么。

她害怕。

没有任何人明白她经历多少。

她相信过自己身边人,却被哄着亲手毒死了自己的母亲;

她相信秦书淮,却被他喂下毒药;

她死了三次。

别人的一辈子是一辈子,她已经是三辈子。这三辈子里,她以为无关的柳书彦是当年参与杀她的人;她以为一无所知的白芷蛛丝马迹露着她不敢猜想的事;她以为天真温和撒娇粘人的赵钰与她记忆里完全不同。

她周边是重重迷雾,她看不清,只能抱着自己,如履薄冰,艰难前行。

而她所有的担心不敢与任何人说,甚至连她自己都逃避着,不敢深想。这样的自己,无法坦荡,也不敢坦荡。

秦书淮养着伤的时候,齐国南方边境和接壤的西梁爆发战乱。

西梁本来只是小国,却突然领了十万大军偷袭齐国。齐国上下震惊,好在卫衍守在南边,倒也没有出现什么连失几城的大事。

秦书淮眼睛逐渐好转,开始模糊看得清东西,便日日拿着边境的战报,同张瑛、秦芃等人协同兵部作着部署。

秦书淮在北方征战三年,是齐国与卫衍齐名的名将,他和卫衍上下协作,朝中有秦书淮铁腕镇压,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兵部有想趁着这次战乱从军饷里大捞一笔的,秦书淮二话不说,让秦芃办案,秦芃直接上下清了那一伙人的窝。

兵部腾出许多位子,当中有不少张瑛的人,张瑛气得发抖,秦书淮和秦芃各自往里面安排着自己的人手。

李淑听闻了此事,将秦芃招进宫里去。

如今李淑几乎就在宫里养养花草,秦芃也不大理会她,李淑不太敢叫她,这次鼓足了勇气,这才叫秦芃过来。

秦芃过去后,秦铭也还在,李淑招呼着秦芃坐下,随后有些忐忑道:“其实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母后您说。”秦芃喝了一口茶。

一般说当不当说的话,都是不当说却想说的。秦芃也不拦着她,李淑舒了口气道:“铭儿今年也满十岁了,他打小聪明,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孩童,你是长公主,但早晚……这朝廷还是铭儿的。”

说着,李淑抬眼,有些忐忑打量了秦芃一眼,见秦芃没有什么情绪,李淑才接着道:“铭儿是你弟弟,无论怎样,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富贵荣华。”

“母后,”秦芃出声,李淑抖了抖,秦芃有些好笑,无奈道:“有话直说吧,阿铭是齐国的皇帝,我如今也不过是因他年幼管着,日后他长大了,我自然会退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