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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嫁(126)

“真的吗?”巫礼欢喜出声来:“那真是太好了!”

秦书淮点头,带着巫礼去了书桌,巫礼描述,秦书淮听着,最后按着赵芃的脸画出来。

看见画像的时候,巫礼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道:“是她……就是她……”

他情绪有些激动,秦书淮见状,便同他道:“先生不妨先去休息,稳定情绪后,再来商讨诊治事宜。”

巫礼点点头,倒也没有拂了秦书淮的好意,跟着人去了旁边的房间。

秦书淮回了秦芃身边来,看见秦芃在想事情,便道:“在想什么?”

“我方才见到巫礼手腕上有一朵梅花,”秦芃皱着眉头:“那是他们巫族人的标志吗?”

“哦?”

秦书淮抬头,皱起眉头道:“你可知道,你是赵芃时,身上也有一朵梅花?”

秦芃猛地抬头:“在哪里?”

秦书淮听到这话,就红了耳根,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道:“就是从后面欢好时,背上我最喜欢亲的位置。”

秦芃:“……”

这么一本正经耍流氓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第八十二章

因为秦书淮的话,秦芃沉默了好久。

秦书淮梗着脖子,红着耳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好半天后,秦芃悠悠道:“书淮,你要当个正经人。”

秦书淮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僵着声道:“哦。”

不过秦芃的思绪很快回到了那多梅花上,如果梅花是巫族的标志,她身上也有梅花,那代表着什么?

她觉得这事儿她得去找巫礼问一问。

她将疑惑埋在了心头,同秦书淮一起去了巫礼门口,等着巫礼平复了情绪。

等了许久后,巫礼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回来,他眼睛还有些红明显是哭过,却也是风度翩翩,同秦芃和秦书淮道:“走吧。”

秦芃同巫礼并肩而行,长廊不算宽大,秦书淮便退一步,跟在秦芃身后。巫礼转眼瞧了一眼两人,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却是同秦书淮道:“当年阿琴还在族里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

秦书淮有些迷惑,抬眼看着巫礼,巫礼笑了笑,怀念道:“凡事让着她,想着她,总想把最好的给她。”

秦书淮反应过来,巫礼对当年的神女巫琴,必然是有着极深的感情的。

他点了点头,平淡道:“应当如此。”

巫礼抬手撩了头发,手上露出那朵刻了字的梅花,秦芃适时开口:“先生手上这朵梅花很别致。”

“哦?”

巫礼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上的梅花上,秦芃笑道:“上面的礼字,是先生的名字吗?”

“对,”巫礼倒也不否认,点头道:“这上面的字,一般都是名字。”

“巫族人都会有这样一朵梅花?”

对于这个问题,巫礼笑而不语,然而秦芃却是十有八九认定,这应该是巫族人一个标志。

“当年灭族时,不是所有巫族人都死了吧?”

秦芃推测着,巫礼眼中露出了些悲哀:“公主和一个亡族之人讨论这些,不大合适吧?”

听到这话,秦芃骤然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秦芃,是灭了巫族的齐国的长公主。

她一时语塞,说话间,三人已经回到了屋中。

赵钰方才激动了那一下子,吐完血后就变得十分虚弱,秦芃一看见赵钰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就焦急走了过去,巫礼慢悠悠走过来,抬手搭上赵钰的手腕。

他给赵钰诊脉就诊了半个时辰,随后起身写了第一个方子:“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熬成汤汁,将这些针泡在药汤里,泡半个时辰,拿回来给我。”

说着,他将药方子递过去,秦书淮同赵一使了个眼色,赵一接了方子,退了下去,出去后,赵一便立刻去了另一个房间,将方子交给所有大夫过目之后,才让药房去煎药。

巫礼一下连着写了四份方子,一面写一面同秦芃道:“这孩子有服用五石散的习惯,那东西是毒,如今在骨子里积得深了,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年。我给他开个方子把毒拔干净,你同他说清楚,拔完了以后别吃了。”

听了这话,秦芃整个人是呆的。

赵钰吃五石散?还吃了很多年?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她精心养大的弟弟,怎么会沾染上这种东西?

五石散这种在贵族里享乐的东西,谁都知道这东西吃下去就飘飘欲仙,但也都知道容易上瘾,败坏自己身子骨,她当年对赵钰管教极严,这东西是首要禁了的。

“这东西……他吃了至少多久了?”

秦芃忍不住开口,巫礼皱了皱眉:“至少十年。”

十年。

也就是当年她还在北燕,才刚刚嫁给秦书淮的时候。

她心里涌上怒气来,觉着赵钰实在乱来。当年居然瞒着他吃这些东西!

但如今也不是同赵钰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笑开:“劳烦先生了。”

巫礼点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开完了方子,巫礼给赵钰走了针,便已经是夜里了。

秦芃等着最后的药上来,给赵钰喂药,便去睡了。

夜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蟋蟀的声音。秦芃给赵钰掖了掖被子,看着他苍白俊秀的面容,心里有些钻心的疼。

她觉得自己一直努力看着赵钰,希望他能过得很好。

那些年在宫里的时候,凡是阴暗的事情,她都没有让他沾染半分。她就希望他能像那些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孩子,心中磊落坦荡,内心强大安稳。

然而如今重活一辈子,站在秦芃的角度上,她才骤然惊觉,这个弟弟,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她呆呆瞧着赵钰,思索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赵钰脱离了她所认知的范围的。

赵钰察觉她的目光,闭着眼睛,虚弱道:“姐姐,还不困吗?”

“你还有一碗药。”

秦芃声音温和:“我喂你喝完,便去睡。”

赵钰没说话,他艰难睁开眼睛,看向秦芃。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秦芃愣了愣,赵钰静静看着她:“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我很坏,我做过很多坏事,你让我不要做的事,我做了很多。以前你不准我喝酒,我喝了。你不让我吃五石散,我吃了。你让我当一个坦荡的君主,我不是。如果知道今天我是这个样子,你会不会后悔,当年那样护着我。”

“我记得那时候……冷宫里就只有你,我,还有母亲。”

“母亲总是不管我们,她常常一个人坐在一边,自哀自怨。我被人欺负了,你就冲过来,你打不赢他们,便护着我,将我压在身下,随便他们推攮,你都死死护住我,不让我被别人碰到分毫。”

“有一年冬天,咱们和珍妃的儿子抢刚发下来的木炭,他叫了好几个帮手,把你打得全身是伤。你昏死在雪地里,我拖着你回去,那天你发着高烧,一直没有醒过来。我特别害怕,守在你身边,抱着你只知道哭。你半夜醒了过来,瞧着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钰别怕,我在呢。”

“那天我真是太害怕了,哭着反反复复问你,会不会离开我。你同我说的,你一辈子陪着阿钰,一辈子不会离开。”

说着,赵钰忍不住笑了。他笑容很平和,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很久以前。

“那时候咱们总是吃不饱,你明明饿着,还要骗我你吃过了,什么好的,你都先给我。”

“你不也一样吗?”秦芃觉得眼眶有些酸楚,沙哑着声音道:“你也总把最好的都藏起来给我。”

“是啊,”赵钰瞧着她:“我总想把最好的给你,你想要什么,我就想给什么。你想要阿钰好好读书,我便好好读书。你喜欢骑射,我就把骑射学到顶尖。你喜欢坦坦荡荡的人,我就当坦坦荡荡的人。我想成姐姐喜欢的样子,成为这世上最好的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