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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嫁(152)

“别怕,”她声音温和:“他带不走我。我呀,”她唇边全是笑意:“不是当秦夫人,已经当了很久了吗?”

秦书淮也被她说笑了。

所有的不安都如衣服的褶皱,被人轻轻抚平。

秦书淮陪秦芃待了一会儿,没多久便离开。

他走之后,秦芃收了画,准备休息。

然而半夜时分,她便听见了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秦芃猛地起身睁眼,便看见赵钰急促走到牢房门前来,焦急道:“姐,我来看你了。”

秦芃先是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怎么能进来这里?!”

赵钰没想过秦芃首先是质问这话,尚未明白过来,便看秦芃皱起眉头,冷声道:“你和大理寺的人有瓜葛?”

赵钰没说话,过了半晌,他却是笑了。

“赵芃,”他眉宇间落满了霜雪,眼中似寒潭波动,又冷又苍凉。他看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失望:“你莫不是,真当自己是齐国的长公主吧?”

秦芃抬手将发挽到耳后,平静道:“阿钰,若不涉及两国,你这一生,都是我弟弟。”

“可若涉及两国,”她抬头看他,目光冷静得让人心寒:“我的确,便是南齐的长公主。”

“你荒唐!”

赵钰猛地提高了声音:“你生在北燕养在北燕,你当了多少年的齐国人?”

他靠近牢房门口,压着声音道:“五年?七年?十年?你便成了齐国人了?!”

“阿钰……”秦芃声音软化下来,看着面前神色激动的青年,有些无奈道:“你不该来的。”

“身为北燕君主,”秦芃说着,心里又软又疼:“不该来这里。”

“我是不该来,”赵钰冷静下来,目光里满满都是她:“可你在这里,我不得不来。你在哪里,刀山火海,我都得去。别说你如今身陷囹圄,哪怕你在南齐锦衣玉食,我也得来。”

他说着,神色慢慢坚定起来,他隔着牢笼瞧着她,一如少年时,他们被人欺负,她带着伤回来,他守在冷宫门口,看着她的模样。

“姐,”他伸出手,眼里满是固执疼惜:“我来接你回家。”

第九十九章

秦芃没说话,好久后,她苦笑出声:“阿钰,我的家,早就不在北燕了。”

说着,她抬头看向赵钰,叹息道:“回去吧。”

赵钰不言,许久后,他慢慢笑了。

“那年我让你留下,你不留,我放你走了。”

“这一次,让我任性一次,”赵钰看着她,目光平静:“我带你回去。”

说完,赵钰转身离开。

第二日早朝,秦书淮往宫里去,到了宫门前,马车便缓了下来,秦书淮觉得不对,掀起帘子,看向外面。

外面是吵嚷声,秦书淮皱了皱眉头:“发生了什么?”

“是一些书生,”江春从外面跑了回来,颇为忧虑道:“他们拦了官道,举着条幅要求惩治长公主,给柳诗韵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秦书淮就冷了神色:“去查一查,这些人怎么知道的消息。立刻让顺天府来,该抓的抓该关的关。”

“这……”江春有些迟疑:“怕是对声望有损吧?”

“再让他们呆到天亮,”秦书淮冷着声音道:“才是真正的声望有损。”

江春立刻反应过来秦书淮的意思,越多人知道这事儿,对秦芃的声望越差,到时候激起民愤,就不好处理了。

然而秦书淮这事儿明显是来晚了些,顺天府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宫门之外,官员排成了长列,那些书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官兵直接厮打起来,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秦书淮依稀听着外面书生嘶吼着:“这天下莫不就是他秦书淮的天下?靖帝之难,北燕长驱之耻,诸君怕是忘了吗?!”

“今日我等要的不仅仅是柳小姐一个公道,我等要的,还是这朝野清明,这天下公平!”

江春听着那些书生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外面人议论纷纷,江春实在忍不住,猛地出去,大吼出声:“放你娘的狗屁!这案子关我们王爷什么事?!”

江春也不是彻底没脑子的,如今明面上,秦书淮和秦芃的确没什么关系,这些人上来就直接扯上秦书淮,可见他们的直接目的就是秦书淮,而不是秦芃。

秦书淮不争辩,若说久了,莫说这本就是真的,哪怕是假的,也成了真的。

江春这一声吼,也就是让众人清醒明白,这个案子和秦书淮没什么关系。

“谁不知道长公主和摄政王那些龌龊事,”那书生被压着,冷笑出声来:“若王爷心中无鬼,为何不肯开庭审案?!”

“证据不足还在调查,谁一口咬定了告诉你长公主就是凶手的?”

江春立刻追问,书生“呸”了一声道:“当日茶楼失火,我便在场,亲耳听到柳小姐呼救,口口声声指认了长公主,我早已录完口供,可如今案情却是一拖再拖,这不是有鬼,还是什么?!”

“你……”

“江春。”

秦书淮平静开口,打断了江春的争执,直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开道。”

江春愤愤回了马车,顺天府的人陆续将人带走,这才恢复了正常同行。

然而此刻所有人心事重重,大家都明白,这书生一声喊,无疑是捶在了所有人心上。

这书生的话,朝中官员心中大多明白的确是事实,秦书淮和皇帝要保秦芃,这本是应该,若柳家肯忍让,那这件事大概也会顺利罢休。

可如今陆秀咬死不放,柳家不肯退步,外加书生闹事,如今再不明白这是有人借着柳诗韵一案攀咬秦书淮,那就太过愚蠢了。

而这朝廷之上,敢于如此直面撕咬秦书淮的,也就只有张瑛了。

大家心里都各怀心思,一时气氛凝重起来。

等上朝之后,大家方才站定,秦铭惯例询问是否有事请奏时,御史王晟突然站了出来。

王晟在御史台乃四朝元老,为人刚正不阿,但门生众多,曾任两任帝师,手持打龙鞭,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当年便就是暴虐如靖帝,也要退让三分。

王晟一站出来,秦书淮便觉不好,皱起眉头。果不其然,王晟手持笏板,恭敬道:“陛下,臣有本奏。”

“臣请奏,”王晟抬头看向秦铭,眼中如鹰锐利:“开审长公主杀柳诗韵一案。”

他说得铿锵有力,秦铭听政已久,早就明白王晟的地位。他慌忙回头看向秦书淮,眼中全是恳求。王晟也知道秦铭做不了主,直接看着秦书淮道:“怎么,王爷还觉得,证据不足吗?”

“是。”

“老臣查阅了此案所有卷宗,”王晟提高了声音:“秦书淮你看着我,你再说一遍,证据不足?!”

秦书淮没有说话,王晟面露痛惜之色,急促道:“秦书淮,先帝怜你才华,信你与靖帝不同,才一手培养你走至今日,可你是如何回报于先帝的?我给了你三分薄面,前些时日一直未曾开口。可今日宫门之事,你应当已经知晓。此案已激起民愤,若再拖延,有损朝廷之威信,陛下之声誉。陛下!”

王晟转头看向秦铭,恭敬跪地,叩首,高呼道:“老臣恳请陛下,命大理寺开堂审案!”

“陛下,”张瑛看向秦铭,叹息道:“老臣以为,王大人说得极是,老臣亦恳请,开堂公审此案!”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之间,堂上跪了大半臣子。

朝上之人本就是以张瑛和秦书淮分成两派,剩下的便是各世家清流,如今人心所向,除了秦书淮的人,竟都跪了下来。

秦铭明显慌了,他一直看着秦书淮,小声道:“王爷,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秦书淮没有说话,便就是这时,周玉突然站了出来,平静道:“陛下,臣亦附议,开堂审案。”

周玉虽然说是和秦铭说,目光却是一直看着秦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