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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一梦潇湘冷清秋(119)

赔笑着请了黛玉坐下,王夫人又亲自与她奉了茶来后,方命李纨:“带着你妹妹和丫头们先出去罢,都挤在这屋子里闹得慌,老太太又病着,倒没的白吵着她。”

李纨听说,忙欠身应了,遂领着三春与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方才还挤了满地人的屋子,霎时便只剩下了黛玉与周嬷嬷雪雁主仆几个,并邢王二夫人与凤姐儿几个,端的是清净了不少。

因心里已有九分相信贾母是真病重了,黛玉心里便有几分焦急起来,因与凤姐儿道:“老太太是在里屋躺着吗?我瞧瞧她去。”说着自榻上下来,抬脚便欲往里行去,周嬷嬷见状,忙唤了雪雁雪鸢跟了进去,后面邢王二夫人与凤姐儿亦趁便撵了进来。

就见贾母正一脸憔悴的半身歪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养神,鸳鸯则亲自拿了美人捶,跪在床尾与她轻轻捶着腿儿,一旁的矮几上,还摆着一碗未及冷却的药,正冒着淡淡的白气儿。

瞧得黛玉一行进来,鸳鸯忙自榻上下来,欠身向黛玉道:“奴婢见过格格。”一面又与王夫人等行了礼,方退至外间儿去了。

这里贾母方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惊喜却又断断续续的道:“我的玉儿......,你终于肯来瞧来一瞧儿了......”说着已经是泪如雨下,又伸手拉了黛玉坐在床头,方继续哽咽道,“能在临走前瞧一瞧你,重拾起咱们祖孙情谊,明儿到了黄泉,我终于可以见你母亲去了......”一面只管拿手不住摩挲着黛玉的头脸,以示其心里的喜悦。她去不知道,就是自己的这一只手,却让她精心策划的这一场戏,很快露出了马脚来。

原本黛玉瞧得她这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凄惨模样儿,又再听得她提及自己的母亲,心里已是有所松动,哽在喉咙里那声儿“外祖母”亦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因抬手反握住贾母的手,欲说上两句衷肠的话儿。岂料就在她的手碰上贾母手背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攸得一“咯噔”,瞬间心里已有几分豁然开朗起来。

——贾母自年轻时便是一个十分懂得享福与保养之人,如今年岁大了,自是越发深谙保养之法,因此一双手不独不似寻常古稀老人那般青筋暴露、骨骼嶙峋,铬人得慌,反倒还残留着几分光滑与柔软的感觉。然而再是保养得当,亦不可能在病了这么些时日以后,一双手仍保持着原样儿才是!

两年多来的历练,已练就了黛玉遇事机敏沉稳、滴水不漏的性子,因并未表露出丝毫儿和怀疑来,只不动声色的反手探了探贾母的脉搏。原来黛玉因着身边便有雪雁雪鸢这两个医术高妙之人,日夜熏陶,早已略懂得些儿医术了,虽则大的症候拿不准,探探脉什么的,亦是难不倒她的了!

不过略探了一下儿,黛玉便觉出贾母之脉息不独不若久病之人那般微弱沉疴,反而十分有力,与正常人并无分别,当下心里已将贾母通过装病来骗得她过来,欲自她身上谋得什么好处儿的企图猜不了八九不离十儿,旋即便又气又痛起来,气的是贾母竟为了利益连自己的性命安全亦不惜拿来作筹码;痛的是自己竟信以为真,还为此难过伤心了这大半日!

却并不揭穿她,只是一脸淡淡的起得身来,施施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方命雪雁雪鸢:“太医院那些个太医们,除却王医正,其余的我是一个亦信不过,倒是你们两个再与老太君好生瞧瞧的好,免得误诊了,反倒耽误了老太君的病情。”

雪雁雪鸢听说,忙欠身福了一福,道了一句:“奴婢遵命!”便欲上前执起贾母的手,细细诊视一番。

不想还未执起贾母的手,就见王夫人忽然上前挡在了二人身前,一面儿犹向着黛玉赔笑道:“格格的好意我替老太太先谢过了,但只老太太本就年事已高,如今又在病中,那里经得起这般来回折腾?况请来的所有太医的诊断结果儿都是一样儿的,又岂会误诊?”说着拿手帕子拭了拭眼角压根儿没有挤出的泪,方又哀声儿道:“只是老太太心里百般牵挂着格格,说是有许多话儿只愿与格格说说,如今好容易格格来了,就请格格容老太太细细说来罢。”

见此状,黛玉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因寻思这会子不弄清楚她们到底欲从她身上谋得什么好处儿去,便直接揭穿她们,明儿指不定脸要打发三春上门去请她,到时反而让三春夹在中间难做人,遂淡淡一笑,道:“既如此,寻雁寻鸢且先退下,待我与老太君说会子话儿后,再与她诊断亦不迟。”

说着又似笑非笑向贾道:“不知老太君有什么话儿是一定要与我说?横竖如今我已来了,只管开口便是。”

贾母见黛一脸的和风细雨,以为自己的把戏儿果真唬住了她,不由暗自得意在心底,面上却仍是装作一脸的虚弱,又微喘着气儿道:“我自打生下来至今日,从年轻的时候到老来,连头带尾近八十载,什么福皆享尽了,倒亦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儿了,只是如今我也老了,时日亦不多了,心里却有两件事儿一直放不下,偏巧这两件事俱与你有所关联,因此才会巴巴的打发你姐妹们请了你来,欲与你说道说道,还望你能瞧在我将要不久于人世的份儿上,多疼顾我这个外祖母一些儿罢。”

一语未了,已被黛玉淡淡的打断:“老太君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不拘怎样的迂回怎样的遮掩,都掩盖不了她好她将要说出口的求知要求的不豫,倒不如直接一点子的好。

贾母听说,微怔了一下儿,方继续喘气道:“既是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这心里第一件放不下的事儿,便是临行前还想听你唤我作一声儿‘外祖母’,不知你可愿意不愿意?”

黛玉一听贾母两个要求里竟有一个是想听自己再唤她一声儿外祖母,不由微愣了片刻,方淡淡道:“老太君这个要求倒也不难,但只认真讲起来,如今我与贵府是没有一点子关联的,又岂能这般胡乱认亲?老太君还是说第二件事罢。”

“果真的你心里就那般怨我,连我临行前都不愿再唤我一声儿‘外祖母’了吗?”话音刚落,贾母便带着哭腔问道,心里却在寻思,若是真能打动得她再唤自己外祖母,过会子提起第二个要求来,必定亦会容易许多。

不待黛玉答言,侍立在她身后的周嬷嬷忽然似笑非笑了一下儿,道:“老太君这话儿好没道理,咱们格格的外祖母,如今可在国丈府里呆着呢,又从那里多出一位外祖母来了,况以咱们格格如今的身份,屈尊莅临贵府,已是十分顾念着往日的情分了,老太君也别忒过了才是呢。”

被周嬷嬷这么一说,贾母便有些儿挂不住脸子,又见黛玉并不瞧她,只低着头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显然心里是很赞同周嬷嬷这番话儿的,没奈何,她只得讪讪的道:“也罢,如今格格到底身份不同了,这样儿违制之事,倒是少作一些儿的好,只要格格心里仍记挂着我,我亦知足了。”

说完到底不好直接便提出第二个要求来,因假意说“口渴”,就着王夫人的手吃了一钟茶以遮掩一下儿窘态后,方犹犹豫豫的道:“论理今儿个格格难得回来,这样儿为难事却是不该说的,只是好容易才能见格格一面儿,倘今儿个不说,明儿再要寻上这样儿机会,可就难了,少不得厚着我这张老脸来说了。”

见素来习惯居高临下看人,被后辈儿奴才们奉承惯了的贾母忽然作此等小伏低状儿,黛玉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却亦越发警觉起来,到究什么为难事儿,竟值得贾母这般的“纡尊降贵”?

就听贾母说道:“我亦老了,虽则子孙后辈儿众多,却是一个成器儿的找不出,府里如今的现状亦是入的少出的多,只余下一个空架子了,若不在临走前为他们铺平一条后路,我又岂能安心的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