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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偿命(20)+番外

☆、雀吟。

第十九章

听得到他的声音,却没有一点他的气息,因为李沧远甚至能感觉到窗外的热气潮气都涌到了他身边,让他立刻出了细小的汗珠。奇怪的是,见不到那鬼,他突然有了点心惊胆战。

在这偌大而空旷的校园里。

李沧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阎离辰捏住,但是那人并不是用手指捏住的,而是用指甲。阎离辰的指甲很长,圆润坚硬的模样,冰冷的扣在李沧远的手臂上,凉如水。

李沧远头痛欲裂,哆嗦的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却勉强睁开眼睛,左右看,终于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你,可是在害怕?

温润冰凉的声音,正如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李沧远听到的。

“我……”李沧远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看到阎离辰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弯起,说不出的情感,像是满意,又好像是在抱怨。

慢慢的,四周那种温润的冰凉又涌了过来,似乎是那鬼又进来了自己的身体里,李沧远甚至能看到阎离辰苍白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近的仿佛鼻尖都能碰到鼻尖,连刚呼吸进来的空气都会被另一个人吸到肺里。

李沧远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那人冰冷的体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阎离辰将自己的半边身子融到李沧远的身体里,另外半边悬空,现在李沧远的阳气太弱,强行进入可能会发生不测。于是阎离辰就转过身搂住李沧远,看他因为陷入幻觉而发懵的双眼,捏住他的后颈,强迫他保留神智,说:“李沧远,你动一动。”

李沧远茫然的抬起头。

“向前走两步。”阎离辰声音温润,“走出校门,就可以了。”

李沧远下意识的看了看那辆几乎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上面却并不是空无一人,此刻竟然在旁边站了一位面目狰狞的老人,嘴角扬起的弧度显示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阎离辰也看到了,但是却依旧对李沧远说:“走。”

李沧远不疑有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刚才跑得太过了,肺都觉得生疼,脸上却没有了汗珠,而是从骨髓里冒出一股寒气,恨不得钻到被子里,剧烈的发抖。

阎离辰看了一眼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似乎冷笑了一声,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儿巴掌大小的金纸,略微发力,逼的那纸符竖起来,然后反手甩到了自行车的车座上。

那老人果真不再动弹,却还是扬起嘴角,口中流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液体,全身上下只有眼球在活动,恶狠狠的盯着李沧远的那个方向。

好不容易走出校门,李沧远几乎都要跪倒在地上,本来就好像是没穿衣服在寒冬下站着的一样,可是阎离辰却尝试着将自己的另一半身体融到李沧远身体中,瞬间让李沧远更冷,牙齿都开始战栗,只能勉强着说:“你慢点,……冷。”

听罢,阎离辰果真放慢了速度,撑手在李沧远的身体两边,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阎离辰融入他的身体里的时候,李沧远就能看到阎离辰经历的片段,然而此刻阎离辰只融入了一半,李沧远就在幻想和现实的虚缝中挣扎,一会儿没有了心志,一会儿又开始清醒。

阎离辰想了想,拉住李沧远的左手,看着那道愈合了的伤口,将自己的另一半身体从这个缝隙中进入。那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舌尖血,适应自己的能力会更强。

冷到了极至反而会开始出冷汗。李沧远还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寒冷的时候,阎离辰完完全全的进来了。

李沧远整个人就像是被抬到了上空,再也感觉不到‘寒冷’,相反,他觉得非常宁静。

就像是冬天突然出来了太阳,躺在屋顶上,眯起眼睛,耳边只有温柔的风声。

他看到了阎离辰从自己身体里分离的那一天,然后眼前如同闪过的浮现了阎离辰接下来的场景,心里暗暗感叹,这可真好啊,什么都知道了。

李沧远看到阎离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云雾缭绕,看不大清楚,只能勉强听到阎离辰和另一个女人说话。

阎离辰:“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性格变得如此之大,一点都没有他以前的感觉。”

女人:“你想让他变成以前的模样?”

阎离辰:“嗯。”

女人:“那你回去吧……这是不可能的。”

阎离辰:“……”

女人:“你应该很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了,不是吗?我听说你凝聚生辰,私受他人,逆天而行,终于将李沧远的生魂打碎,让他魂魄受损,感觉迟钝,就算勉强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你应该早就有觉悟了。”

阎离辰惨淡的笑了笑,突然说:“我如果甘心这样下去,就不会来找你了。”

女人微微一愣,说:“你是什么意思?”

李沧远见阎离辰缓缓地转身,冲着自己的这个方向,好像是在梦中对‘李沧远’这个不存在的人说话。

阎离辰不理那个女人,反而对他这个方向道:“李沧远,你好好看清楚。”

李沧远眯起眼睛,不知道阎离辰到底让自己看清楚什么东西,却在下一秒钟见到阎离辰冲到女人的面前,捏住女人的嘴,另一只手快准狠的扣住女人的喉咙,似乎要从腹内拿出什么东西。

女人惊恐的发出挣扎的声音,但是没有用,阎离辰的手上赫然多出来了一条细长的白色丝带,发出耀眼的白光,一头在阎离辰的手上,另一头在女人的身体内部连着。

奇怪的是,阎离辰的头上竟然冒出了汗珠,声音不稳的颤抖,但是却笑出了声:“李沧远!”

仿佛是在对着空气叫喊。

“我知道你能看得到。”

阎离辰笑了笑:“你看得清楚一些。”

下一秒,阎离辰所在的那片云雾缭绕的地方骤然全部被云雾附在住,能见度绝对不超过一米,伸手不见五指。

李沧远愣愣的站在原地。

以前观看阎离辰的记忆,就好像是在看电影,电影里面的主角对不会注意观众,而现在,阎离辰却对他说,你看得清楚一些。

李沧远只好睁大眼睛,仔细看。

云雾中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模糊的,佩带峨冠,手拿书简,一个人站在前面,另一个人坐在书桌前。

李沧远只能看到一个身影,看不到那两人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

“离辰,何为孝?”

“父母唯其疾之忧。”虽然能听出是阎离辰的声音,但是也觉得这声音真是干脆,那时的阎离辰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敢问君子九思?”

“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先生。”

“其身正?不正?”

“——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李沧远听得云山雾罩,后来才明白,这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两个人正在背论语,一个人是夫子,另一个是学生,夫子正在提问。

这可真是让李沧远纠结了。他教了这么多年数学,什么论语都忘了,阎离辰这想干什么?教他背《论语》吗?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右边突然吹来一阵风,那云雾渐渐减少,原本只能看见轮廓的两人都露了出来,只看他们不知道穿着那个年代的衣服,坐在花树下,树荫大片洒落下来,虽然闻不到,但是李沧远好像都能闻得到花香。

少年时代的阎离辰身着白衣,头发高高束起,少去了现在的阴狠,更多的是少年的开朗,背书的时候神采飞扬,声音干净清澈的叫‘先生’。

李沧远忍不住抬头看那个被阎离辰称为‘先生’的人。

那个阎离辰毕生爱恋的男人。

只是那么一眼,就如五雷轰顶一般,那男人眉眼温润,一袭蓝衣,衣袖挽起到手腕处,右手举着竹简,左手拿着小木棍,教课的神态,像极了教数学时候的李沧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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