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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舞流年(4)+番外

祁溟月不禁愕然,“我以为身为君王,此时你该做的事是下令把我杀了。”

“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请国师赴你的百日宴?”祁诩天懒懒的靠了下去,让祁溟月趴在他的胸前,“是为你,百日宴也是为你而办。”

“为我?难道不是苍赫习俗?”

他没想到祁诩天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寻常,也可能是自己未曾特别掩饰的结果,只因他此前没有料到,此生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人。

“你只需知道,不论你如何特别,今生都是我的皇儿,无论发生何事,父皇都会保你周全。”祁诩天深沉专注的目光和他的这番话令祁溟月动容,甚至他话中的自称不再是“朕”。

“即使我有乱天之能,弑母之命,并且注定无后,无法为皇家留下血脉?”对于皇子来说,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让君王放弃他。

祁诩天哈哈一笑,“乱便乱吧,天下何曾有过不乱的时候,弑母更是于我无碍,至于无后……”见到祁溟月可爱的小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他笑得更为肆意,“你以为我会在意皇族血脉?这天下,向来能者居之!溟儿觉得如何呢?”

“果然是君王无情……”母妃对他来说,也只是后宫的女人之一而已吧,“看来即便有一天我真的杀了母妃,你也不会难过。”

“你很在意她?”沉吟片刻,祁诩天才续道:“安若蓝确实待你不错,很多事都能做的不留痕迹,为了你,将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都扫除了。”

祁溟月想起那几个无故消失的宫女,“母妃待我很好,但即使不是这样,我想世上也无人愿意背负弑母之命吧。”

祁诩天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若有一天,你必须杀了她……”

“我不会让她死在我的手上。”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继续过我的日子,”淡淡勾起一丝冷笑,“别忘记,我是所谓的异星,除了这副身躯以外,我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难道还要我为她去死吗?”更何况母妃并非软弱无辜的女子,她对他的关心里有几分是母爱,几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他一直知道,只是并不在意。

“真是无情啊……”嘴上这么说着,眼中的笑意却透露了祁诩天内心的认同,他知道眼前的幼儿和他一样,绝非弱者。

“不是无情,只是因人而异。”祁溟月从不认为自己冷血无情,但也并非心善之人便是了。

听了他的话,祁诩天笑叹,“原来溟儿像我,怪不得让我喜欢”,拍抚着胸前的幼儿,他微闭着眼,不知怀着何种心思,“不知道在你眼中,我可是如你母妃一般,即使遗憾也可弃之于身后之人?”

祁溟月无奈,小小的身子趴在祁诩天怀里向上挪动,俯视他的脸,“这具身体流着你的血脉,然而就某种含义而言,我并不是你皇子,你不介意?”

“我已说过,今生你都是我的皇儿,但你呢,在溟儿的心中,我是何人?”

对着祁诩天黝黯的双眸,祁溟月回想他之前说的话,不由认真的开口叫唤了一声,“……父皇。”

这一刻,他认同眼前的男人,并非因为那番话,而是因为他的强。不错,栖息在强者身边,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直到自己变强的那一日。所以他暂且相信他的那番话。

祁诩天将他搂在怀里,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片刻之后,祁溟月感觉到身下的振动,疑惑的抬起头,只见祁诩天扬起了唇,正低笑出声,“想起溟儿方才认真的小脸,父皇实在忍不住……”还没说完又沉沉笑了起来。

祁溟月了解,此刻幼儿的脸孔实在不适合任何成年人的表情,伸手将嘴边自动流出的唾液擦去,他喃喃叹道:“看来现在开口还是早了点啊。”

“这是自然,溟儿的乳牙还未长好呢,”祁诩天伸手帮他擦去唇边的唾液,见粉嫩的唇晶亮可爱,忍不住轻啄一口,“今日溟儿讲了这么多,实在是辛苦了。”

祁溟月这才记起他此刻是个连牙都还没长好的幼儿,之前说的那许多话,不知他是如何听明白的……“难为父皇还能听懂。”

这次注意了自己的说话,果然咿咿呀呀的又轻又软,模糊难辨,想不到前世善言的他竟也有这么一天。

祁诩天看到他的表情,不由放声大笑,“溟儿可知自己说话的样子有多可爱!”

淡淡瞥了他一眼,“多谢父皇赞誉,相信你幼时也和我一样可爱。”合上眼,祁溟月发现幼儿的精力实在有限,此刻他仿佛透支了所有的力气,十分困乏,“可爱的父皇,能否让人抱我回紫霞宫。”

“溟儿累了?”回答他的是轻轻的呼吸声,看来已是睡着了。

祁诩天扯过一旁的锦被,轻轻怀抱着他,将它盖在两人身上,眼中的神色逐渐悠远,仿佛看向了久远的过去。

昙无有半仙之质,若非他自己求死,恐怕他也不会下令取他性命,尽管当年他的话令尚在襁褓的自己顿失所依,更是害他险些死在至亲之人手中,直到那句话的应验。

故而,即使祁诩天厌恶昙无的存在,却也知道昙无的能力举世无双,可以利用的为何不用?于是继续地宫囚禁,甚至锁链加身,他可以不死,但他必须为他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眼光转向怀中的幼儿,祁诩天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他正将他抱在怀里,那孩子却乘他说话时微微开了眼,如水般流转的眼神似乎不经意的扫过他的面容,随即又安静的闭上,那时他已察觉他的异样。之后的每一次接触,祁诩天都能看出他的与众不同,百日宴上有意让安妃和华妃坐到身侧,见他不哭不闹略露出不耐表情的小脸,祁诩天觉得颇为有趣。

其实,原是有些私心的,想到他可能同自己一般有着非同常人的命运,那么将来的日子也就不再无趣了,只要昙无上殿在众人面前说些什么,这孩子就会和当年的自己一样挣扎求生吧,他会怎么做?想想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却不曾料到,昙无早就算到了这个变数,说出了那样的话,这孩子的命格就此定下。比之他当年的更为让人惶恐惊惧,所幸还有一个大皇子,能担得众人一半的怀疑。

后来,听到这孩子轻软模糊的话音,惊讶的同时也为他的心性感到惊奇,世上竟有人如此,原以为他是温润如水的淡然,却不料也可以坚冷如冰般的冷情,是一体,也充满矛盾。这须得经历多少才造成了他这般的性情?

这一刻,他忽然后悔了,不该让昙无有机会说出那番该死的话,不该让他知道可能发生的将来,于是承诺了他的安全,求得他口中的“父皇”二字。

如此,他该能顺利的长大,直到某一日……见证昙无的话。

乱天。

弑母。

无后。

第四章 风波

极淡的香气飘渺的在屋里氤氲着,窗棂边,紫檀木的镜台上摆放着银亮的发带,还有一方质地极好的玉佩和银线编的坠子……看着镜中已经略见轮廓的脸,祁溟月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即使对幼童的身体略有不满,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出色,甚至和他前世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双眼狭长,鼻梁挺直,而那对薄唇,明显遗传自他的父皇。

只听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他连忙拉住红袖又要往他头上扎发带的手,“乖红儿可别在往上系了,这样就行了。”

“今天可是殿下去太学读书的日子呢,奴婢怎么都要把殿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

祁溟月站起身来,让莹然为他固定腰间的佩饰,叹了口气,“原来红儿嫌我模样不够好看……”还未说完,红袖便急得脸都红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怎么敢嫌弃主子呢,奴婢是……”

“行了,殿下逗你呢,瞧你急的。”莹然替祁溟月整了衣袍,笑着拿出了帕子,不料却被他伸手拿了去,只见他踮起脚拉红袖坐下,拿着那方绣帕轻轻抹去红袖脸上着急的泪水,轻声戏谑,“惹得美人垂泪,倒是溟月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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