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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史家公子(148)

作者: 太极鱼 阅读记录

若是国公府要败,府里的这些家生子势必得不着好,鸳鸯想的清楚,她打定的主意总能救她自己一命,她那对无利不起早的哥嫂不管也罢,鸳鸯现在最感谢的就是她老子娘都在南边看老房子……只可惜了琥珀,琥珀也是家生子,不像她似得爹娘不在这边儿,琥珀的老子娘和哥哥弟弟嫂子弟妹一大家子都在府里当差。鸳鸯不敢也不能将那些事讲给琥珀听,琥珀知道那些事,会害了她自己也害了鸳鸯。

“好妹妹,你听我说,我这心绝不是挂着宝二爷屋里的事儿,别说一个宝玉,就是‘宝金’、‘宝天王’‘宝皇帝’也不干我事儿!我是为着咱们的将来难受呢!”鸳鸯看琥珀凝神静听的样子,心里头略松了松。

“别的不说,往日宝二奶奶来寻老太太的时候你也听过一言半语的,这府里是个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往常偶听见琏二奶奶与平儿抱怨‘寅吃卯粮’‘赔添嫁妆进去’,咱们还觉着是琏二奶奶邀功诉苦呢,可那些日子我听见老太太与人说话,这都是千真的事情!府中阿谀奉承的多,做事的少,老爷少爷们惯是挥霍,收进来的却一年比一年少!这几年,那事情是一出一出的,林家的事、宫里的事,二太太、薛姨太太……这是败家衰破之象!”

琥珀瞪大了眼,急忙捂住鸳鸯的嘴,急道:“这话你怎么敢说出来!若让人听去……”

鸳鸯伸手拿掉琥珀的手,黄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黑鸦鸦的,用下巴点着大开的窗户和门儿:“我声音又不大,只与你说,怕什么!”

琥珀捂着心口,愣了半晌才点头:“你不说我也察觉到了,咱们出不得府去,可脑子里想想这些事情要发生在旁人家会传成什么样儿,这心里也就有数了,那次回家听我弟弟跟爹娘哭,说别人指着府里唾‘这府里只门前一双石狮子干净’,我这心里……再来,你管着老太太的私房,我在旁搭手也看的清楚,这几年有头有脸的人家来拜见的越发少了,反倒老太太每每送出去那么些礼去,跟水滴子掉海里似得,听不见一丝响儿!哎,若是钟鸣鼎食的人家那会这般,说不得门槛儿都被踏破!咱们宫里头还立着娘娘就如此……我只不愿多想罢了,有一天的好日子就过一天,总不至于抄家发卖了,咱们都是几辈子的家生子,安安稳稳的总是有口饭吃罢?”

鸳鸯攥紧了琥珀的手,盯着她道:“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心也略安了些,这会子你也别问别的,你只听我的!”

琥珀让她握的生疼,忽然间心惊肉跳起来,原来觉着鸳鸯病的赶巧儿,这会子倒有些怀疑了。她郑重点点头,道,“你说!我定然是听得!”

鸳鸯长出口气:“你素来爱粉啊钗啊的,月钱也不吝往那上头花,这往后,都改了罢!把打眼、出风头的事儿让给旁人去,你安安静静的呆着就是了,左右玻璃、鹦鹉都是愿意往上爬的,往常为着争先给咱们使了多少绊子挤兑,我只管得了你,如今倒如她们意去罢!把你那一匣子的珠玉首饰的,都悄悄儿或卖了或给人换了赤金的来!金的绞断了换成银钱,攒起来悄悄的让李贵给你换成银票贴身藏着!”想了想,又补充道:“多给小衣作一层里子,藏在夹层里头!”

听鸳鸯提起李贵,琥珀红了脸,有些慌张。

鸳鸯道:“你的心事我还能不知道?不过是往常怕你臊的慌,除了偶尔替你遮掩些以外都故作不知罢了。李嬷嬷是宝二爷的奶嬷嬷,因着袭人被撵出去‘荣养’,以前觉着可惜现在看倒是好事儿了!他家人口又简单,只李嬷嬷和李贵两个,李贵虽是宝二爷的奶兄,可我瞧着却不是茗烟锄药那等仗势的顽童,颇明事理,你的眼光没错儿!正巧儿自打宝二奶奶进门子,带来的诚儿、盛儿几个在宝二爷跟前有了脸,原先的李贵几个退了一步,你劝说着,不管如何,别杵在宝二爷跟前了,最好…最好求个恩典放出去……”

琥珀握住她的手,白了脸:“真这么严重?”

鸳鸯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李贵是个稳重人,又有些见识,在外头作着小买卖或是买点田地,总不至于饿了肚子,自打环三爷读书中了进士,咱们跟着也长了些见识,都说府里好,都怕撵出去,可再好一辈辈的也是奴才秧子,若是有本事在外头立足的,何必上赶着伺候人,放出去,说不得儿孙就能中了秀才举人的,堂堂正正的做人!这会儿朝廷放的宽了,脱了籍的就能读书科举,不必像前朝那样得三代方许科举入仕——你也别打量着赖大家的那位赖少爷,连秀才都没中靠着府里给捐了个官老爷坐,你瞧着罢,他能得了好去?等往后日子府里越发逼仄,头一个就对她们家下手!住着大宅子,还有精巧的花园子,府里好的时候奴才们富庶这是给主子长脸,府里不好的时候是碍眼,那家财万贯的不收拾他收拾谁,赖嬷嬷也得不着好去!”

琥珀听得浑身冒汗,细细思量番朝着鸳鸯狠狠点了点头:“我省得了!”

鸳鸯气色好了些,又嘱咐琥珀:“记得,只攒下家当来再说!李贵那里我不担心,只是你爹娘兄弟……你兄弟和兄弟媳妇还好,你嫂子的嘴比宽嘴的八哥叫的还响,与不与他们说,怎么说你得思量好!只今天这话出了我口,入了你耳,我是再不会认了。”

琥珀知道轻重,当即保证了,才收拾收拾衣着去了。

琥珀走了,鸳鸯愣了半晌,才有气无力的喊了小丫头来:“去替我跟老太太告罪,我这咳症老是不好,现府里又事忙,不好老请大夫来看我,索性移出去养三五天,好了再进来侍候老太太。咳咳…”

小丫头直到入夜了才回来,说老太太允了,已经叫她哥嫂来接了,又赏了五两银子来让她治病。

鸳鸯她嫂子惯来想把这个小姑子给府里的爷们儿作个姨娘,好借此威风威风,搂些好处回来。只是鸳鸯跟在贾母身边日久,身上有一股子威仪在,她嫂子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儿,愣是不敢说出来。

鸳鸯见她眼珠子乱转,一会艳羡的摸鸳鸯身上的衣裳料子,一会儿又偷眼打量鸳鸯的首饰匣子,谄笑着夸她越发出落的好,心知她没安好心,只是心里有事儿,不愿搭理她。不冷不热的从荷包里摸出个银角子,老大不客气道:“我喝的药不用你操心,只是饭食上添补些,那些物件儿值多少我心里有数儿,嫂子也别盯着我的荷包算计,过上三五日我还是回老太太身边伺候。哥哥嫂子要是短了银钱只管去信儿找爹娘要去,嫂子惯会往手里搂银钱怎么也不差妹妹手里这点儿!”

她嫂子出了马车就朝地上唾了一口,想想和她哥哥两口子在上院里当差还得靠这个小姑子帮衬,只得压了火气摔手走了。

到哥嫂住的地方,鸳鸯躺在空荡荡的房里,脑子里不停回想着这些年老太太待她的好,又想老太太的狠辣的手段心思,跟撕布一样拉扯的她的心生疼,最终还是在老太太要把她给宝二爷的事前立定了,总归是她尽心侍候了老太太这么些年,当抵得上老太太的恩,老太太要推她入火坑,为了自己的命她总要不义了!——若是没听到那些阴私,她还有心思慢慢谋算让老太太放了她,可知道了那些秘密,她却不敢等下去了,因她露了一丝的不对,就没有活路了!

贾母的心思的确又深又狠,她故意推波助澜的使人刺激王夫人,在王夫人面前把薛姨妈捧上了天去,王夫人对薛姨妈生了疑接着又生了怨恨,才蹿蹈着让薛姨妈去瞧王夫人,王夫人被关了那么些时日早就易爆易怒脾气不定,薛姨妈又春风正得意……果然不负贾母的期待,王夫人刺死了薛姨妈!

——贾母舒坦了心里的那口气,薛姨妈喜气洋洋、春分满面的张狂劲儿早就刺了她的眼,这一来,既把碍眼的除了,又能将王氏光明正大的关起来,以往她的丑事也就遮掩过去了,毕竟是犯了疯症么,过些时日便也可以送她上路了,这一回,不管是娘娘也好她的宝玉也罢,总归心里头不会对她这个老祖宗有疙瘩了——王氏清醒时知道自己杀了亲妹妹,悔疚而亡,多么恰当合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