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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贵女(72)

戚母是过来人,一见女儿的模样,便猜了个大概。她又探了探戚夙容的体温,满脸忧心,看到那一床凌乱,心中对顾锦云又怒又恨又悔。早知道这顾家长子是如此下作,她无论如何都要说服老爷促成夙容与封湛的婚事。如今米已成炊,再反悔已经晚了。

戚母走出房间,小声在戚朔耳边说了几句。戚朔一脸震怒,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就朝顾锦云砸去。

顾锦云不闪不避,笔直地跪在地上,硬扛了戚朔一棍。

“你这个无耻的小子!亏我一心要将女儿嫁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吗?连一两月都等不下去了?”每说一句,戚父就落下一棍。他是习武之人,手上力度不轻,他又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棍棍落实。

顾锦云脸色沉肃,一声不吭,视线始终落在夙容的房前。

戚家的奴仆小声议论,不知这位准姑爷怎会惹得老爷如此暴怒?

眼看顾锦云被打得吐血,江尧及时赶到,戚朔这才丢下棍棒,冷着脸走到女儿的房门口,等待诊断结果,目光不经意瞥见不远处围观的奴仆,怒道:“看什么看,都走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小姐的院子。”

奴仆们立刻作鸟兽散。

片刻后,江尧从房中走出来,原本丑陋的相貌因为严肃的表情而显得更加可怖。

“江大夫,我女儿情况如何?”戚朔问道。

江尧瞥了跪在院子中的顾锦云一眼,说道:“气短体虚,元气大伤,至少需要半年调理。”

戚朔又问:“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难说。”江尧回道,“这半年至关重要。她的身体本来已经很虚弱了,在没有完全康复前,不宜房事。”后面四个字咬得很重,但声音很轻,只有戚朔和耳力过人的顾锦云听到。

戚朔又回头瞪向顾锦云,那表情好像要吃人一般。顾锦云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另外,”江尧又说道,“我还得提醒一句,以戚小姐如今的身体,绝不能怀孕。”

顾锦云身体一震,眼神晦暗。

戚朔脸色发黑,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还请江大夫给小女开一副避孕药。”

江尧道:“戚小姐的身体太虚弱,病邪易入,平常人一年可服用几次避孕药,但对戚小姐而言,一副避孕药便会给她造成莫大的伤害,甚至有可能影响日后生育。但若不避孕,一旦怀上孩子,以后怕是会一尸两命。”

江尧说话毫不避讳,听得戚朔和顾锦云心惊胆战。

“江大夫,所谓的‘伤害’,到底严重到何种地步?会危机性命吗?”

“只要用药得当,调理有方,性命暂可无忧。”

戚父抿着嘴,沉默半晌才开口道:“那就请江大夫开药吧。”

江尧点点头,回身走进了房间。

待江尧写好方子和医嘱,而后离开戚家,戚朔都不曾再看顾锦云一眼。顾锦云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石头一般跪在院子中,眼中闪过痛苦。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情不自禁,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被药物折磨而死,也不愿意让夙容承受这种痛苦。夙容对他的信赖和包容,让他无所顾忌。即使没有药物,那种想要占有她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回想到昨夜夙容细碎的求饶声和无力的抵抗,顾锦云的心就像被针刺一般疼痛。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夙容都不曾发出求救声,对自己全心付出,自己却完全沉浸在欢愉中,没有及时察觉到她的痛苦。

“对不起……”顾锦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卑劣。

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戚夙容始终没有清醒,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中。戚家人进进出出,紧张而细心地照看着她,不敢有丝毫轻忽。

顾锦云僵直地跪在雨中,任雨水冲刷他的身体。

戚家人都没有理会他,仿佛当他不存在。顾锦云就这样跪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戚夙容从昏睡中醒来,他仍然没有移动。

“容儿,你感觉怎么样?”戚母望着清醒的戚夙容,两眼含泪。

“娘,我怎么了?”戚夙容有些迷糊地问道。

“可怜的女儿,你不记得吗?”戚母抽泣道,“你被顾家那混小子给……”

戚夙容想起来了,又问:“他呢?”

“问他做什么?”戚母顿了顿,说道,“他对你做出如此禽兽之事,害你病重,你爹没把他打死算便宜他了。”

向来温婉的戚母难得如此气怒,显然是对顾锦云不满到了极点。

“娘,不怪他。”戚夙容沙哑道,“女儿也有错。”

“你有何错?被玷污了清白的是你,生病的也是你。他倒快活了,半夜三更跑来偷香窃玉,简直无耻!”戚母怒斥。

戚夙容心下暗叹,问道:“娘,大夫是怎么说的?我的身体还好吗?”

“江大夫说,你必须好好静养半年,不可,不可再行房,否则恐有性命之忧。”戚母犹豫了一下,又道,“而且,你喝了一副避孕的汤药,至少一年内都不能怀孕。”

怀孕?戚夙容一愣,想到前世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心下一慌。她的身体若是留下病根,日后恐怕会重蹈覆辙,再次流产。想到此处,戚夙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调理好身体,为宝宝的出生做好准备。

“对了,你爹和我昨天商量过了。”戚母又道,“你的婚事推迟一年。虽然你已经是顾锦云的人,但我们现在都不放心将你嫁给他。”

戚夙容无语,她原本想尽办法推迟婚事,如今好不容易扫清障碍,可以欢欢喜喜地嫁了,谁知又发生这种变故。她想着两人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提前把自己交代出去也没关系,结果反而弄巧成拙。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强度,也低估了男人在床上的战斗力……

“一年?”戚夙容探试着问,“若一年后顾锦云反悔,女儿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戚母忿忿道:“他敢!他若敢负你,你爹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娘,您居然也有如此强悍的一面?戚夙容惊奇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戚母神色缓和,温声道:“你好好躺着,娘去吩咐厨房给你送些吃的。”

戚母走后,平儿走过来,低声道:“小姐,顾少爷还在院子里跪着呢。”

戚夙容一怔,挣扎着坐起来,平儿立刻上前搀扶。

她缓步走到床边,打开窗子,透过雨帘,与院中的顾锦云遥遥对视。

眼中一片朦胧,看不真切。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在传递着什么。

“他跪了多久了?”戚夙容问。

“从昨天早上开始。”

“咳咳。”戚夙容低咳几声,对平儿道,“去请我爹过来一下。”

平儿应声,打算先将戚夙容扶回床上,戚夙容却是一动不动。平儿无奈,只好先去请戚父。

戚朔对顾锦云失望透顶,恨不得一掌将他拍死。但考虑女儿的将来,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只是他没想到女儿清醒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原谅这小子,戚父自然不忿:“我没打死他,已经算对得起他了,还想让我原谅?就让他跪着吧!”

“爹,那夜的事,女儿是自愿的。”戚夙容道。

“你自愿的?”戚父不可置信道,“你可是未出阁的闺女,怎能恬不知耻地与男子做出苟且之事?想要整个戚家为你蒙羞吗?”

“对不起,爹,女儿行事确实不检,但当时亦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戚父冷声问,“怎么个不得已法?”

戚夙容便将顾锦云被下药之事说了出来。

“你真是太糊涂了!你怎知他真的被人下了药?即便被下了药,他为何不去勾栏院解决,反而要来找你,坏你清白?”戚父一连串质问。

戚夙容平静道:“他遭遇意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女儿,足见他对女儿的真心。事后,他主动请罪,亦不失为一位有担当的男子。爹,小惩大诫皆可,再让他跪下去,恐遭人话柄,您也不想女儿的声誉受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