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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溺杀(47)

接到蒋泽涵电话的时候,他是在喝酒?还是在昏睡?总之,当蒋泽晨第一次听到蒋父过世的消息的时候,他的状态并不如何清醒,甚至以为是在做梦,而蒋父出事又是在外国,他与蒋泽涵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随后,便是兜头迎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公司事务,股份分配,蒋父葬礼,母亲无止境的抱怨与啰嗦,争吵与怒火……冗杂繁复地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蒋泽晨头大如斗,根本无暇关注多余的事情——哪怕这个“多余的事情”是自己的父亲死亡的经过。

无论如何挖掘曾经的记忆,蒋泽晨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高二下学期某天死在去与重要合作商洽谈的路上,原因是意外车祸身亡。

没有时间,没有地点,只有最终的结果——难道让他告诉蒋父和蒋夫人他做了一场预知梦,预知了蒋父的死亡?

先不论那两个根本还把他当成任性孩子的大人相不相信,一旦他说了,无论蒋父是躲过了死神的镰刀还是没有躲过,等待他的都绝不是小说里那种“预言家的风光无限”。

——无论这一世表现地多么天真烂漫,蒋泽晨的本性仍旧与上辈子一样,是历经过别人的冷眼与不屑而养成的自私与冷漠,还有骨子里带出来的叛逆与狂妄。在他的眼中,人都是被分成三六九等的,他愿意帮助的人也同样被分为三六九等,而蒋父,即使是他两辈子的父亲,也绝对不属于他愿意担负风险去帮助的那一等。

不孝又如何?残忍又如何?艰难与痛苦他上辈子已经经历的够多了,重来一次,他不是为了再一次背负压力的,而是为了活得更好,更恣意。

蒋泽晨没有挥霍善意的习惯,他愿意去帮助别人,但是前提则是他不会损失什么,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甚至最好能够获得些回报。

高二下学期开学后,蒋泽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利用蒋夫人打电话回来的时机像一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孩子那般说了一下驾驶安全的问题。蒋泽晨表示,他刚刚看了一篇描写近一段时间交通事故的报道,还配有视频和图片,其中内容惊悚,教育意义极强,看过后令人心惊胆战,害得他现在上学放学坐车都很不自在。

蒋夫人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他一番,随即又安慰蒋泽晨接送他上学放学的司机是老司机了,雇佣的标准就是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不图迅速,但求安全,所以让蒋泽晨不必为此而忧心。

蒋泽晨抽着嘴角听了,郁闷不已——他哪里是害怕自己出车祸啊,他明明就是在间接提醒蒋夫人和蒋父好不好?

——似乎……他上辈子也的确是出车祸死的?汽车什么的,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被蒋夫人安慰顺毛了一番,蒋泽晨表示自己现在感觉好多了,随后又郑重提醒她和蒋父也要注意安全,被蒋夫人含笑着敷衍地答应了,反倒是欣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知道关心父母了。

——好吧,他这个不孝子的确没怎么关心过父母。

挂了电话,明知道蒋夫人没有将自己的话往心里去,蒋泽晨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也不打算插手了。毕竟他能够联系到的只有蒋夫人,而蒋父从未单独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在蒋父眼中,需要他关心的儿子只有蒋泽涵,而蒋泽晨则只是一段没有什么重要性的婚姻的附属品罢了。

至于蒋父能不能躲过上辈子的劫难,就看命运如何安排了。

虽然心里仍旧压着一块大石头,但是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的小白眼儿狼蒋泽晨也不打算再多理会了,仍旧像是往常那样没心没肺地拍戏学习,周末则大部分时间与蒋泽涵呆在一起,打算趁着这最后的阶段再抱抱大腿,争取表现良好而被从宽处理。

不得不说,经过这些年的磨练,蒋泽晨的表演功力着实进境非凡,就连蒋泽涵这种人精都没有看出自己的弟弟此时此刻的忐忑与不安。

即使诚心祈祷自己的“提醒”有用,希望蒋父不要像上辈子那般在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时候猝死,留下一大堆烂摊子,但是死神却大概并不在乎这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改变。

当蒋泽晨打着呵欠在课堂上走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的时候,一种不好的预感便油然而生。掏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的赫然是蒋泽涵,即使早就有所准备,蒋泽晨也不由得感觉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畅,视野也微微有些发黑。

——蒋泽涵是知道他每天的行程安排的,知道他何时有空何时却不能接电话,而且从来不会弄错,在蒋泽晨上课的时间却打电话过来,这是第一次。

蒋泽晨扯了扯嘴角,就算没有接起电话,他也猜到了应当会发生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正在讲台上正演算例题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暗骂自己竟然也会为了这种事情感觉惶恐不安的蒋泽晨颤抖着手接起了电话——他知道,就算他现在在课堂上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被老师责难的。

当老师皱着眉,将不满而愤怒的目光投向蒋泽晨的时候,蒋泽涵的声音也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与浓烈的担忧,“小晨,你现在是在学校吗?”

“是啊,哥,我在。”蒋泽晨语气平稳,目光却注视着正大踏步朝他走来的老师。

“那好好呆在班级里,哥哥马上去接你,不准乱跑,知道吗?”蒋泽涵的语速很快,甚至还有几分的严厉。

“嗯,我知道了。”蒋泽晨乖乖地应了,不过还没等他询问出了什么事,就被老师有些尖锐的语调打断,“蒋泽晨!我知道你有工作需要随时联系,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在课堂上打电话扰乱课堂秩序!”

蒋泽晨眨巴了一下眼睛,正想着是否需要道歉,却听到蒋泽涵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小晨,将电话给老师,我有事要跟她说。”

蒋泽晨应了一声,毫不迟疑地将电话递给老师,“对不起,老师,我哥哥说有事儿找您……”

老师狐疑地看了蒋泽晨一眼,不过仍旧接过了电话,放到了耳边。

随即,蒋泽晨便看到老师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凝固住了,透出几分的不可置信几分的震惊,最后,当她应了一句“我知道了”,将电话挂上的时候,目光中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怜悯与担忧。

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还有不到十分钟就下课了,老师抿了抿嘴唇,扭头告诉班里的学生这堂课到此为止,接下来同学们可以自习,然后将手搭在了蒋泽晨的肩膀上,放柔了声音,“你……跟我来一下。”

虽然有几分浑浑噩噩的,但是这并不妨碍蒋泽晨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站起身随着老师离开了教室。老师抓着他的手很紧,也有些颤抖,蒋泽晨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表情中又是迷茫又是担心,像极了犯错被老师抓住,却又不懂老师奇怪态度的孩子。

但是脑中,蒋泽晨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很有名的惊悚恐怖系列电影——《死神来了》。

无论怎样躲避,该死去的人仍旧会被死神以各种手段带走,即使逃过了一劫,也难逃下一劫。这就是所谓的“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过五更天”吗?

——那么,他呢?他是否也将会像上辈子那样,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死于车祸?

蒋泽晨有些好笑自己思维的发散程度,他并没有刻意改变蒋父的生活轨迹,所以他去世的可能性比活着更大,但是这辈子的蒋泽晨,却早就与上辈子截然不同了。

坐在老师的办公室里,捧着她递过来的温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待遇的蒋泽晨理所应当地做出了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而老师则是坐在他身边,叮嘱他乖乖在这里等着后便佯装不在意地低头批改作业,但是目光却一直悄悄徘徊在蒋泽晨的身上,充满了关怀与温暖。

蒋泽晨突然觉得,这位他并不如何熟悉的老师,其实也很令人喜欢的。

没有让蒋泽晨等候多久,蒋泽涵匆忙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焦躁而担忧的视线在接触到蒋泽晨的一瞬间,终于柔软了下来。

快步走进办公室,根本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其他的老师,蒋泽涵不顾蒋泽晨捧在手里的纸杯被打翻,用力将自己的弟弟揉进了怀里。

溅出的温水在蒋泽晨躲闪的时候打湿了蒋泽涵的肩膀,蒋泽晨有些无措地被抱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哥……?”

弟弟轻柔的嗓音仿佛抚慰了蒋泽涵的整个身心,不断颤抖着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却更加用力的将那具年轻而温热的身体嵌进怀里。合上眼睛,感受着蒋泽晨熟悉的气息,蒋泽涵那颗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撞击到凌乱的大脑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在接到蒋父在美国秘书的电话的一瞬间,蒋泽涵第一个反应不是询问经过,不是思索如何改变自己的计划,而是想要找到蒋泽晨。

也许是害怕弟弟从别人口中得知消息而难以接受,也许其实是他本身早已心绪大乱到只有见到蒋泽晨能够得到安抚,但是无论如何,蒋泽涵最为想做的事情便是将弟弟紧紧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