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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溺杀(86)

听到蒋泽晨的回答,蒋泽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但是那双在黑暗中却仍旧熠熠闪光的眼眸却似乎昭示着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蒋泽晨突然有点心虚。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渣,感情付出的不对等让蒋泽晨总有一种自己在背叛或者欺骗的感觉,蒋泽涵对他投入的感情太多,多到他完全无法以相同的感情回报,甚至他接受这一段感情的最重要的原因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而且觉得对方还蛮符合自己审美和胃口的原因。

——蒋泽晨的确是有些喜欢蒋泽涵的,不仅仅是作为弟弟和家人的喜欢,还是身为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富有魅力又极吸引他的男人的喜欢,但是这种程度的喜欢却不足以让他甘愿付出高昂的代价。

蒋泽晨没有想过会与蒋泽涵长长久久地一起走下去,所谓的爱情在他眼里都是转瞬间便会幻灭的存在,所以他在开始交往的第一天便提出条件,要隐瞒所有人,因为他只想要享受交往所带来的乐趣,却不愿花心思去应付一旦在一起后便会铺天盖地袭来的各种阻挠和挫折,不愿去承担交往后的后果与责任。

——也许,他这样只想到让自己轻松愉快的做法有些过于自私了。

那个人是蒋泽涵,是在他上辈子与这辈子都占据着生活中最重要位置的人,所以蒋泽晨并不愿意看到他失望难过的模样,也无法拒绝他的执着要求,但是,就这样抱着模棱两可的心思交往,寄希望于对方像是他上辈子的那些“恋人”们那般春风一度,然后在交往后感情转淡,最终和平分手什么的,是不是有些太不负责任了?是不是……这其实对于蒋泽涵而言也是一种伤害?

蒋泽晨迟疑着、犹豫着、懊悔着,却又无计可施。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65、番外(3)-追悼

灵堂上,那个曾经被称为“蒋夫人”的女人哭得几乎昏死过去,而如今的“蒋夫人”却站在入口的地方,哀伤却又矜持地接待着进入灵堂的宾客。

蒋泽涵穿着黑色的西装,目光淡漠地望着不远处自己弟弟最后的遗像,思绪却似乎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所站立的角落并不引人注目,与周围仿佛隔着一面透明却厚重的墙壁,独成一方天地,就算有不少人本打算以说一句“节哀顺变”为借口接近,却在看到他的身影后纷纷改变了主意。

——蒋泽晨……

用目光描绘着遗像上的眉眼,蒋泽涵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到底应当是什么感觉,似乎感情都被抽空了一般,苍白一片,荒芜到冷寂。

蒋泽晨一直在给他添麻烦,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又吵又闹,害得他总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在他身上,还不得不摆出一副好哥哥的面孔去安慰他、照顾他,跟在他屁股后面解决各种麻烦和问题,令人厌恶到恨不得直接掐死干脆。

——是的,蒋泽涵从小就不喜欢蒋泽晨,在看到他被蒋家夫妇从医院抱回蒋家的那一刻,在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那一刻,就从内心深处厌恶他。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那个从情人上位的母亲,都是蒋父花心滥情的证据,明明他的母亲刚过世没有多久,新的妻子新的儿子便占据了他和母亲曾经的位置,迅速地让蒋泽涵都始料未及。

蒋泽涵憎恨、不满、不甘,他想要报复,想要赶走侵占他位置的人,想要夺回曾经属于或应当属于他的东西。这样充斥心田的负面感情令他在一夕之间长大,然后,他毫不迟疑地便接受了外公外婆的建议,当一个好哥哥、一个好儿子,一步一步巩固自己的位置,时时刻刻地娇纵自己的弟弟,在将自己努力变得强大、更强大的同时,不给予蒋泽晨任何可以追赶得上自己的可能性。

——他的做法很成功,顺利到几乎让蒋泽涵自己都没有想到。

蒋家夫妇为了事业丢下他们兄弟去了美国,常年离家,而比自己尚未懂事的弟弟年长五岁的蒋泽涵便成了蒋家唯一有发言权的人。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安排自己弟弟的成长、培养他的性格,看着他从娇纵蛮横的孩子成长为叛逆桀骜的少年,又从叛逆桀骜的少年变成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青年,每一次成长、每一次转变,都被蒋泽涵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他微笑着宠爱他,将他宠得无法无天,然后一身干净地站在他身后,看他无知无觉地走向自我毁灭。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明明由于蒋泽晨的不成器,让蒋父逐渐将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开,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他蒋泽涵身上,而他只需要耐心的等待,便能够顺理成章地从蒋父手里接过一切,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蒋父突然出了车祸,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便去世了,而他又尚未将蒋氏完全掌控在手心,甚至连蒋父身后的遗嘱也是很久之前便早早就立下的——那时候,蒋泽晨还是个没有令人完全失望的少年,蒋父仍旧对他抱有希望……

蒋父猝然离世,蒋泽涵尚未大权独握,而明明只是个不入流的情人的“蒋夫人”却不自量力地觊觎着蒋氏,甚至将自己那个像是糊不上墙的烂泥般的儿子也拉了进来,成为了她的帮手。

对于这种无知者无畏的行为,蒋泽涵最初也只是冷眼旁观,他不相信他们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所以根本不屑与他们计较太多。

只可惜,有的人却不知满足,胃口大到想要吞掉他们根本无法消化的东西,三番四次的阻挠让蒋泽涵越来越难以忍受,然后……

蒋泽涵的目光仍旧黏在灵堂的遗像上,嘴角不着痕迹地挑了挑,似乎是一个笑容,却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倒是会偷懒,跑到角落里装出一副抑郁缅怀的样子,其他事情都丢给我们去做,我明明是你的好友兼助理,怎么感觉像是你的保姆一样……”杜磊抱怨着,一屁股坐到蒋泽涵身边,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虽然说这样的话对死者不太尊敬,不过早死早超生,你弟弟去世了,我总感觉松了口气呢。”

蒋泽涵瞥了他一眼,神色未变,只是那眼神冷寂地让杜磊有些发毛。

压低了声音,杜磊凑到了蒋泽涵身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悄声问道,“我知道你看你弟弟不爽很久了,他也一直在给你找麻烦,但是……咳,这次的车祸,不会是你找人干的吧?”

“……你认为是我做的?”蒋泽涵语气平静到让人无从猜测他的想法。

“……虽然我是不太想这样想啦,毕竟谋杀什么的,还是……”杜磊轻咳了一声,神色间有些不太苟同,“但是他和你之间的利益冲突应该是最大……”

“利益冲突……”蒋泽涵轻笑了一声,“我还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跳梁小丑罢了。”

杜磊神色一松,“那就是说,只是单纯的意外?”

蒋泽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垂下了视线,“就算不是我,他也挡了不少人的道,给不少人添了麻烦,利益从来不是可以明确分割的。”

“你是说……”杜磊悚然一惊,“是王家,或者……”扫了一眼正在门口与宾客低声交谈的张颖,犹豫了一下,“……是张家?”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蒋泽涵眼眸黯沉,带着几分几不可见的嘲讽,“对于我们而言,这只是一场意外,既然没有参与进去,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吗?”

“的确是。”杜磊心领神会,抬眼看了看蒋泽晨的遗像,神色间有几分怜悯,却也没有再说话。

蒋泽晨的朋友少得可怜,能上得来台面的更是寥寥无几,如果不是有蒋泽涵与蒋家的原因,也许连一个追悼会都撑不起场面来。

当然,作为看在蒋泽涵和蒋家面子上前来吊唁的宾客,显然也不可能有多少人会真心实意地悼念这个声名狼藉又没什么交集的二世祖,所以蒋泽晨的追悼会并未持续多久便散了场,随后是下葬。

回到家后,蒋泽涵有些疲惫,明明整个追悼会上,他只是作为一个哀伤过重而难以招待宾客的亲属坐在角落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疲惫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他周身,挥之不去。

懈怠、茫然、懒洋洋的,似乎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就算那人是他看着闭上眼睛、死在他面前的,就算他为他办完了追悼会,也看着他的骨灰盒下葬,但是蒋泽涵却仍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蒋泽晨仍旧还活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突然跑出来,带着以往那种欠扁的模样,将他气得哑口无言,却又不得不帮他收拾残局。

——在得知他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抢救的一瞬间,蒋泽涵的头脑中一片空白,这样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从那时便开始存在了。直到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被医生告知蒋泽晨仍旧尚未度过危险期,随时都有去世的可能的时候,他亦是平静而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