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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觅广寒(121)

他动了杀意。

既然如此。。。。。。

沈妍蓉忽然笑了。苍白的容颜,绽放于血色中,如若红梅落雪。

羽刃在掌中舞出一道耀眼得银光,身体如若惊鸿般掠起。

你若无情,我便休!

石室的天花板仍然在不断的下落,现在已经几乎无法在狭小的空间中直立。

然而,两人却还在激斗。如同两只野兽,沉默无声,厮斗。鲜血淋漓。

沈妍蓉的羽刃刺入君竹孤的肋下,同时宵练也划开了她的小腹。

如果说开始两个人还留有余地,现在是真的死斗了。

这一战,只为死,不为求生。

以自己的伤口为代价换取对方的伤。

沈妍蓉捂着伤口,鲜血大滴从她指缝中掉落,落在地上积储了一小滩。她困难地喘息着,单腿跪地,已经连站起来都困难。

天花板已经降到了极低的高度。

“结束了。”

终于,沈妍蓉听到那个素来青衣,笑靥如风的男子,淡淡开了口。带着浓浓的疲惫和麻木。

他慢慢抬起手,拇指与中指相扣,结成优雅的手势——“万柳飘风指”。

沈妍蓉虚弱得笑了一下。

身体慢慢倒下去的时候,她目不转睛看着那个人离开的背影。

那一刻,她不觉得害怕。她只是侧着身体,微垂着 眼帘,静静注视着那人模糊在视线中的影子。

他。。。。。。走了。

结束了。

真的不想死的那么难看啊。。。。。

沈妍蓉想着。却仍然固执得不肯闭上眼睛,眼睛紧紧盯着石壁之外那个人的青色衣摆。

君竹孤来收尸的时候会很麻烦吧。。。。。一滩烂肉。

石壁触碰到她肩膀的时候,沈妍蓉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原来。

一生侵染满鲜血的我。

还是会害怕。

视线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得狭窄,黑暗一点一点淹没了视线。

骨头发出清脆的喀嚓声,让人毛骨悚然。

沈妍蓉却不觉得那么痛,与君竹孤方才刺进去的那一剑比起来,真的算不上痛。

忽然。

一瞬间。

一霎那。

一弹指。

快到让沈妍蓉无法反应。

身体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沈妍蓉惊惧之下,甚至没有叫出一声,身体就向后飞出去。

后背狠狠撞到地板上,滑出了很远才停住。

那一刻,竹林青翠的泥土与竹子的馨香,竹叶在山风簌簌抖动的轻响充斥了她的世界。

沈妍蓉怔怔看着门内已经贴近地板的石壁。

那一刻,那人指尖灼热的温度似乎还留存在刚才被触碰的皮肤上。

“不。。。。。。”

“不要!!!!!!!!!”

下一秒,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人,竭斯底里,发疯一般爬过去。她用力推着墙壁,试图阻止它阖上最后一丝缝隙。

“不!!!!!!!”

轰然一声沉闷的巨响。簌簌的灰尘从紧密阖严的缝隙中涌出。

“不。。。。。。不要。。。。。。。不可能。。。。。。”

羽刃被它的主人用来疯狂地挖着墙角,企图用它来切开石壁。

精卫填海,也不及此刻的她,她只是机械地一下又一下疯狂挖掘着。

明明,就已经。。。。。

太晚了。

“不。。。。。。”

终于,她掩面,崩溃一般哭出来。竭斯底里,声嘶力竭。眼泪混合着血水,一片模糊一片惨烈一片狼藉。

那声音不似人类发出的,却像重伤之下野兽的嘶嚎,戚哀、悲壮而痛苦。

“妍蓉。我让你第三次。”那个人温柔又低沉好听的嗓音,轻柔响在耳边。

沈妍蓉垂下手,丧失了全部力气一般慢慢把身体贴上了石壁。

她的脚边,殷红的鲜血慢慢一点点从石壁下面渗出来。

血在顺着她的衣角攀附。染红了她的衣摆,她的裙裾,她的指尖。

染透了,她空白的心。

他总是这样说:我这辈子算是我栽在你这小丫头手里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是完溺和埋怨,眼睛里全是温柔和包容。

“君竹孤。。。。。”

“君竹孤!你出来啊!你出来啊!!!”

“君竹孤。。。。。你这个傻子。。。。。”

“我从来没有怪你骗我!我从来没有后悔遇到你!我说的只是气话啊,你怎么能当真啊!”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沈妍蓉已经没有叫嚎的力气,只是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壁,喃喃轻语。任泪水决堤一般止不住得掉落。

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痛彻心扉,痛极而伤心脉。

沈妍蓉捂住胸口,痛,真的很痛。痛的,她恨不得在这一刻死去。

许多年前,他们曾经在月圆的夜晚,一起在高城楼上,倚栏看城市的烟花。

冰蓝色的花朵绽放于夜幕之上,绚烂而迷离,然后,它们如同潮水般散去。

君竹孤替沈妍蓉拂去她肩上落着的灰烬,看着它化为簌簌的细眉,从手指间落下。

那时候,他眸中落满了焰火的色彩,淡然笑着说,“这灰烬是烟花的尸体吧?为了一刻的璀璨而粉身碎骨。。。。”

沈妍蓉抬起头,看着身边男子深沉的眼睛。

“你一定觉得很傻吧?”男子软声笑着,问女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知仙在人境

我和唐羿走出石室,迈上阴暗潮湿的石梯。眼前是黑暗冗长的通道,背后,石室机关的声响仍旧沉闷得充斥着耳畔。

那声音,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一路,唐羿只是默默在前面走着,缄默不语。

不知走了多久,唐羿推开面前的最后一道石门。刹那,清凉微冷的空气扑面吹来。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息。

“终于,出来了么。。。。”我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

心中却不是轻松,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迈上最后几级台阶,走出石门。

凛冽的罡风吹动着千里松林。发出如海涛一般沉重浩大的回响。

帝王的沉眠之地,带着百年积淀的肃穆和萧然,伫立于此。

此刻,这里,漫山遍野是一场惨烈激斗后留下的痕迹。

血流成河,浮尸遍野。

长风席卷,卷过肃立着的生者盔甲上的红缨,卷过鲜血的腥气弥漫飘散。

段秋凉五百名暗影卫全部战死,无一人乞降。

段重锦已经卸了甲,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委地,早已被血染成一片殷红,难以辨出颜色。

我站在墓穴的门口,远远看着他,看他忙碌着指挥手下处理着善后。

寻找生者,安葬死者。

淡定,沉稳,一如既往让人安心。

他站在一片废墟之外,站在这一片荒烟蔓草之外。

他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广大地平线,那深沉的夜幕与漆黑的大地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迷蒙的银色交界线。

我静静看着他。内心出奇的平静。

再也没了从前见到他时那沸腾般的情感。

念往昔,竟是恍若隔世,一梦十年。

想经年来,我与他的缠绵纠葛,爱过恨过,贪恋过执念过。

那时,只觉得生之灼热,恨不得于爱中,扑火成灰。

而今。

桥下再无秋水,秋上再无相思。

所有的得失所有的欠缺与圆满,这一刻,都在这长风中,消散于飞灰。

我果然,爱的是那个人吧。

白衣白发。那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在眼前又清晰。

我低头,手指覆上眼睛。

忽然,身后,唐羿轻轻推了我一下。

“你走吧。”

我听到他轻声说,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倦意。

“我走?那你呢?”

我有些疑惑得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