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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觅广寒(21)

虽然我的确不喜欢这种有胸无脑的大户千金,但是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好再继续讽刺她,于是我换了苦口婆心的面孔继续,“你这一走,新娘跑了不算,还把‘画影’随手送人了,你要把你爹爹置于何地。颜面扫地是小事,万一四大家族发难起来,你们葬剑阁上百口人都要因为你一个人而受牵连。即使这样,你还要走吗?”

百里悠然低头不语。的确,就像他所说,自己只因为不想做政治联姻工具,因为气恼爹爹不顾自己的感受,而把自己当作物品送人。所以想出来这么个法子,逃婚……却不曾想过给家族带来什么……

我看了看她脸上凄然的神色,自然心里明白她所想。

实际上,这个大小姐也挺可怜,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她能作出这样不计后果的举动,身边一定是有人鼓动,帮助参谋。而这人,安得什么心,我实在是不想多解释了。无非就是自编自导自演一场好戏,先让葬剑阁下不了台,再突然寻回画影和小姐,让葬剑阁对其感恩戴德,进而对其俯首称臣。

但是,半路杀出我这么个程咬金。于是,这位背后的操盘手,就腹黑得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哎,百里大小姐,我不理你,说到底是怕我自己惹祸上身。各人自扫门前雪,你也不要怪我。

不过,唐羿曾经曰过:唾沫是用来数钞票的,而不是用来讲道理的。

于是,我对百里悠然微微躬身,“在下要说得就这么多了,小姐您好自为之。”

我举步,绕过竹阴花径。

我曾经是冷血的杀手,视人命如草芥。

非墨离开之后,我终于决定要放过这个世界,也放过自己。

但,这不表示,我就成了一个人道主义者,彻头彻尾的普度众生的大善人。

我在冰冷的月光下回首。百里悠然已经离去,唯余了满园的牡丹,绽放直至酴醾。

等我回到宴席,这灯火通明的宴厅里一片酒倾人斜,与厅外仿佛隔为两重天地。

“颜公子,你这是去哪了啊?去了这么许久。”欧阳毋殇似醉非醉,对我遥遥举杯。

“是这葬剑阁处处廊回阁转、曲径通幽,在下一不留神迷失了方向。”我接过座边侍女递来的金杯,也举杯为敬,抬头饮下杯中玉浆。

在座的诸人,也都显得醉意朦胧,听了我的解释就含含糊糊笑笑,不再多问。

后来,很多人敬我,我似乎也敬了不少人。我一直礼貌笑着,举杯,饮酒。却又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仿佛自己是透过了屏幕,看一出不知何人饰演的戏。

“魂兮,归来。”

耳边,有人用低沉而磁性的好听声音说。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见段重锦懒懒执了酒杯,手指撑着额头,微微扬了眉侧头看我。

传音入密来调戏我?

“我很好,我没醉。”我猛回头,指着段重锦说。

段重锦无奈笑笑,“主子,你少喝点。”心中暗念:你那破酒品,我担心一会你兽性大发。

我于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拎了个酒壶一步三晃走到宴厅中央,挥挥手遣散那些舞女,然后清清嗓子,字正腔圆道,“今日,与各位英雄有缘,相逢一醉,在下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要献歌一曲,为各位助兴。”

秦楼月笑,“颜兄真是豪爽之人,那在下就为您击箸而和。”

于是众人都安静下来,兴致勃勃看着宴厅中央,那个清俊潇洒的青年。

“咳咳,”再次清嗓子,我开腔,“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上~~”

众人当场被雷。方才说为我击箸的秦楼月,手里的筷子“吧嗒”掉在了盘子里。

我停住。看了一眼他们的反应,“呵呵呵”兀自笑起来。然后左摇摇右晃晃,突然回头对百里岳说,“大叔,你想知道‘亲嘴’的味道吗?~”

百里岳,五十多岁阅人无数的堂堂门主,“噗嗤”华丽丽喷了旁边敬酒仕女一头一脸的酒。

段重锦赶紧来扶我,生怕我再一语惊人。只可惜,他慢了一步。

我又转头对秦楼月说,“爱妃,今日你侍寝吧……”

第二十七章 欲加之罪

杯倾酒阑,宾主皆醉,宴席将散时,突然,一个婢女头发散乱发疯一般冲进宴厅。

门口的侍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没有将她拦住。

“老爷!老爷!死……小姐……小姐她……”那婢女扑倒在大厅中央,神色惊恐,说话断断续续连整句话都说不出。

宴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姐怎么了!”百里岳拍案而起,有些恼怒,大概是觉得在四大家族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快点说清楚!”

“小姐……小姐……小姐她被杀了!”婢女抽噎了半天,终于喊出来。

“什么?!”百里岳骇然。

满座哗然。

满座原本醉意朦胧的宾客,也都一下子恢复清醒,自己人之间相互交换惊疑的眼神。

我正躺在段重锦怀里昏昏欲睡,闻声,慢慢抬起头来。段重锦正俯视下来,我的目光与他的正好相对上。

他微微锁了眉,但只是问:“你现在这副样子能撑住么?”

我微扬嘴角,挣脱出他的臂弯,抚了抚衣摆站起来,“我现在清醒得很。”

葬剑阁比武招亲前夜,百里岳宴请四大家族贵客。

新娘却于同时,于守卫重重的葬剑阁自己闺阁之中,被杀。

百里悠然所住的小院已经被重重封锁。

满院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侍卫、婢女、仆从无一人幸免。所有人都是被一剑割破颈动脉和喉咙,没有任何反抗求救的迹象。杀人者手法干净利落,利落到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只有百里悠然,她死时是被刺穿心脏,僵硬的面孔上留存着诧异震惊的表情。她死前,看到了什么,让她如此惊恐?

宾客们聚集在花园中,低声议论着这起让人匪夷所思的命案。

我和段重锦站在最远离人群的角落。

这时,百里岳大步流星怒气冲冲走过来,身后跟着刚才前来报信的婢女。

百里岳一路穿过花园,走到我面前才停住,却是对着那个婢女说:“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婢女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

“是,是老爷。小姐今晚说头疼,要休息就把奴婢支开了。后来我给小姐端茶水,发现小姐不在闺房内,奴婢担心就出来寻。后来……后来我在花园里,看见小姐正在和这位公子……”她说着,怯怯抬起头,看我。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我身上。

“没关系,别怕,你继续说。”我毫不在意微笑,示意她接着说。

“我,我那时候无意间听到小姐似乎和这位公子说了什么交易、画影之类的东西……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看见小姐那是安好,就回了。”她说着,眼泪就跌出来,一副万分无辜的模样。

“哎,若你们家小姐也如你一样命好就好了……”我幽幽叹了一声,讽刺道,“所有人都被杀了,偏偏剩下你这个知情者死里逃生。”

“我,我那时正好去了厨房。”那婢女听了,脸色微变,急急争辩道。

“姓颜的!你不要转移话题,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说的!”突然,人群中有人站出来指着我吼道。

“什么事实?”我冷冷问。

“我们家小姐!分明就是你杀的!杀人凶手!我们家阁主好心好意邀你来赴宴,没想到你作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笑话。凭一个小丫头的话,你们就要定我的罪么?”我冷哼一声,“况且,如果真是我杀得人,我干嘛还在留在这里等你们来盘问。”

“都安静!”百里岳扬声,喝止自己手下人继续说下去,“颜公子,”好歹百里岳也是在江湖混了多年的前辈,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比较冷静,“这里还有两个人的话,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