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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觅广寒(34)

我在下一个夜幕降临之前逃出了那个可怕的石牢。

抓起一切可以套上的东西,把自己包裹起来,一层一层。好像一只丑陋的虫子,妄图用笨重而厚重的蛹遮掩住自己的狼狈。

我跌跌撞撞从空无一人的长廊上跑过。那个女人“咚咚”——木屐踩踏地板的声音和她疯狂的笑声若有若无徘徊在耳际,经久,经久,消弭不去。魔咒一般,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拼命跑出去。

眼前,昨夜的不堪的一幕幕无法控制地回放。

他们凄厉的嘲笑,如同回声,在脑中无休无止回荡。

疼痛和恐惧占满了脑海。逃。只剩下这一个字在叫嚣。

“好痛!你不长眼啊!”

我低着头仓皇奔跑,却撞上迎面而来的人。然后被那人一推,就无力跌倒在地上。

那个人还想继续上来,却被旁边的人拉住。

“喂,别管他了。好像是个疯子啊,你看他抖得那么厉害。走吧走吧,这两天门主心情差的很,我们还是少惹事。被门主看见,还以为我们欺负重华山庄的人呢。”

连头都不敢抬,我慌乱裹紧乱七八糟的衣服,手脚并用后退着爬起来,转身逃走。

“哎!他逃到……”

“咱们别趟浑水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空旷的院子,人烟疏散。

天色。渐渐黑下来。

又要来了。要来了。

我蜷缩在一个隐秘阴暗的墙角里,把头埋进臂弯。

我不敢看着夜幕的降临,看他一步一步迈着静谧的步伐,将一切拉入黑暗的深渊。

已经不剩一丝力气。只是两天,血咒已经将我的意志啃噬得血肉将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意志崩溃,我也只是一个全身不住颤抖的废物。

重锦。

只能一遍一遍默念着这个名字。已经无力再去回忆关于他的记忆,只能像溺水的人一般,去抓住一根稻草——重锦。两个简单的字,拽住快被黑暗肮脏的泥潭吞噬的我,让我一息尚存。

“呃……”瞳孔猛然收缩。

血咒开始发作。

红色的妖冶莲花,如火如荼绽放。

身体开始发热,自己有意识一般开始想要行动。

右手中,静静躺着一把银色的小刀。

我把它对准心口的位置。隔着衣料,仍然可以感觉到它森寒的冷意。

只要,稍一用力。就结束了。

好想结束掉这一切。

嫣红的血液顺着刀剑,一滴滴落下,在身上摔开细碎的血花。

这样的梦魇,无法摆脱。

也许,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被血咒折磨,如此,一年,两年……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终于。

银色的刀,撞在对面的墙上,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果然不能这样做……

若是我死了,段重锦就会遭遇这些。

不能。

不可以。

靠着墙壁的身体慢慢滑落。

眼泪,在眼眶中蒸发,带着决绝和绝望。

血液灼热的温度几乎要融化了自己。我无力大口喘着气,肺部火烧般的灼热,快要窒息。身体内部,仿佛有无数蚂蚁涌出,悉悉索索啃咬着,酥痒微痛的感觉折磨着人几乎要发疯。

必须得有东西深入,才有可能解脱这种难耐的麻痒。我被这疯狂的情欲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把自己的手指狠命的刺入体内。甚至用指甲用力地刮着柔嫩的内壁,恨不得亲手毁掉那里。鲜血涌出,可是那让人疯狂的酥痒,却更加强烈。

身体已经感知不到其他的感觉。连疼痛都不复存在。

有人。

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我颤抖着抬起头,看到冷霜般月光下,比月光更洁白的白色身影如同电影镜头的切换,消失又重现,接近。那人逆着月光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仿佛梦寐。

他站在我面前,身上佛手的靡丽香气在空气中盘根错节。

手拽住他的衣摆,我仰头,氤氲着浓重水汽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迷茫,喉咙发出如同小野兽般的呜咽。

不管是谁,救救我……

理智尊严变得脆弱无比。啪得一声,就碎成粉末。

但是,预想之中的摧残和凌虐并没有来。

那人慢慢蹲下来,把我搂紧。

“不用怕了,有我在,你就不用再怕了。”

我并没明白那人所说的话,只是贪婪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仰头吻上他的唇。激烈地在亲吻中寻找慰藉。啃噬着,用力吮吸着他柔软的舌。

混乱中,他似乎把我抱起来。然后,身体跌入一片柔软的被衾。

“啊……”进入的瞬间,身体的空虚被填满,我发出解脱般的叫喊。

他从身后拥抱我,激烈的撞击着,同时手指灵巧安抚着我。前后同时的刺激,让我无意识发出不住的呻吟和喘息。

那一夜,意乱情迷之中,全凭着本能去扭动着腰肢,像蛇一般缠绕着那人。无休止一次次索要,紧紧吸附着他,恳求他不要离开。哀叫着,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的身体带着微微的凉意,从紧贴着的皮肤,一点点驱赶我身体的燥热和痛苦,让我一点点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后来,我甚至已经失去了呻吟的力气,无力侧躺在床上。他环抱着我的背,从后面缓慢地律动,温柔而有力。

太多天的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

精疲力尽之下,黑暗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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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封雪感到身下一直微微颤抖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看来是失去意识了。

把颜广寒小心搂进怀里,手指轻柔抚摸着他细腻的被汗水润湿的皮肤。

他轻轻叹了一声。

自己现在也是精疲力竭呢,差一点被榨干。

他只是不忍心停下来,也无法停下来。

那个人在身下娇媚的喘息和呻吟;

那双向来冷静骄傲的眸子被情欲所侵染,水汽氤氲的注视着自己;

那细瘦手臂上如同燃烧般火红的莲花,那修长笔直的腿,线条优雅的腰肢……

一切都让人发狂,让人的理智崩毁。

许久,黑暗的阴霾逐渐褪去,天与地最遥远的相交点,开始泛起温柔静谧的深蓝色。

第四十五章 何人为君雪

秦封雪出生是在一个冬季的雪夜。

孩子在深夜孤寂的啼哭,很孤寂。无人理会。

秦封雪的母亲是五岳剑派衡山派掌门送给秦家的歌姬。秦封雪周岁那年,她在床梁上自缢而死。然后,秦封雪就过继给了只有女儿的二房太太。

从小,就有人不断得说,你看,那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老爷,肯定是那歌姬与别人的野种。

秦封雪也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是那个老头子的孩子。

秦封雪的二娘是个温淑的女人。她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她本是个艳丽至极的女子,却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平庸而俗气。在大太太面前恭顺而谦谨,唯唯诺诺。

她看秦封雪的时候很温柔。对他说,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你。

她摸着他的头发教导他说,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他看上去安静乖巧听话。话不多,练剑也不勤奋,什么都是平平庸庸。

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大少爷的跟班,傻乎乎的跟前跑后。

很多年,秦封雪就经营着这兄友弟恭的假象,蛰伏着生存。

他需要等待,等待加之于自己的警戒和防备渐渐松懈。

秦家大少爷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性格张扬跋扈却又没有任何能力。所有老爷安排下来的事情,他总是挥挥手:二弟,去帮大哥我摆平!然后小他将近十岁的秦封雪就会一声不吭干净利落办完。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样的事情不断发生。老爷子不断称赞大少爷,老爷子身边的马屁精们也都围着大少爷转,整日在老爷子面前吹风。而秦封雪仿佛是空气般,无人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