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无法挪动一步。
他觉得恐慌,没有勇气去质问。去面对他。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是这样懦弱。
害怕自己得到不能接受的答案。
我靠着车壁,轻轻喘息着。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刀尖深深刺入右臂,刺破那个狰狞的莲花刺青。锥心刺骨的疼痛,让我暂时清醒。
鲜血顺着刀尖一点点蜿蜒而下,落在素白的衣衫上,斑斑点点的红。
那一瞬间,我差一点脱口而出——重锦。
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副模样。不能让他察觉我身上的血咒。
我既然已经决定,替他承担他的痛苦,替非墨承担他的罪孽。我便会舍弃一切,去完成。
秦封雪没有表情看我,沉默不语,替我拔出了短刀,点了穴道止血。
“秦封雪,管秋会除掉段秋凉对么?”
“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
“秦封雪,你答应我一个请求好么?”
“什么。”
“保段重锦无险,保住重华山庄。”
秦封雪注视着我的眼睛,目光清冷如雪,带着迫人的寒意。
“只要你做到,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我慢慢吸了一口气,有些吃力得继续说。
秦封雪沉默了一下。
“忘掉段重锦,做我的人。”
没有犹豫太久,我给了他答案。
“好……”我放松了身体,淡淡笑了笑。然后,慢慢靠近他,微扬起头,吻上他冰冷的唇。
第五十三章 何堪笑对过往
“秦封雪。”我用力拽着他的衣襟,粗重得喘息,难以说出完整的句子。
血咒又在发作。一夜一夜,无尽得重复着同样的堕落。
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恐惧的支配。
秦封雪把我从车上抱出来,径直穿过了院子,走进他的楼阁。门重重在他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忍耐一下。”他轻声说。疾步走到床边,温柔把我放下来。
“不,不要!”我仍然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吃力盯着他,我知道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帮我……”
秦封雪怔了一下,然后微微摇摇头。
“血咒不是你能抵抗得了的,广寒,不要任性。”他抬手,轻轻抹掉我额角大滴掉下来的冷汗。
“秦封雪,”我哀求看着他,声音断断续续,“把我……捆起来,求求你……”
意识已经越来越混乱,全身,皮肤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饥渴得叫嚣。
脑中那根弦,紧紧绷着,几近断裂。
黑暗中,他蹙着眉注视着我,那一刻,他竟然是犹豫不决。他的心,竟然在隐隐得抽痛。
最后他点了点头。
封住了我全身几大穴道,然后撕开了衣架上一件天蚕丝浴衣,把我的手脚捆上。
我躺在床上,断断续续粗重喘着,默默看着他作完这一切。动作干净利落。
“我就在外面,要是有事情……就叫我。”
我没有给他回答。我已经不敢再发出声音。我怕我一开口,就会是低声下气令人觉得恶心的呻吟和哀求。
我背过身,面向床的内侧躺着,身体慢慢蜷缩起来。
背后,响起了门轻微阖上的声响。
手臂上的莲花图腾在黑暗中舒缓得绽放,它妖媚舒展这根茎,让人想起那个女人鄙夷的笑容,也是这样一点点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缓慢得展开。
身体的最深处的燥热慢慢的加剧,仿佛身体变成了一堆干燥的柴草,谁在身体的最深处放了一把火。然后,由内而外,开始燃烧,崩毁,化为灰烬。
这种感觉仿佛是染上了毒瘾,身体迷恋上那种毁灭的快感,然后欲罢不能,没有了那种感觉,就会饥渴得发疯,就无法生存下去。
我逐渐无法控制自己,仿佛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内乱窜的内力,自行冲开了被封的穴道。手上和脚上的束缚却挣脱不开,我难耐得扭动着,想要从这折磨得人快要发狂的感觉中解脱出来。
脑海中开始浮现那些淫靡的夜晚,浮现月光下,秦封雪染上淡蓝月色的身体。
冰冷的唇,微冷的手。
身体被他抚摸的感觉。被他亲吻的感觉。被他拥抱的感觉。
我拼命挣扎,疯狂得用身体摩擦着床单,头发和衣衫都散乱。但是,那种折磨人的酥痒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纾解。我开始用力咬着手上的白绢,但是无论我怎么用力,却不能挣断它。
我几乎绝望,蜷伏在床上,身体不住得颤抖。冷汗大滴大滴落下来。
然后,我挪动着身体,从床上滑落到地上。地面冰冷的触感,让我稍稍冷静下来,然后我抬头,看见了桌上的茶杯。
茶杯……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困难移动着身体,一点点朝着桌子挪过去。那么短短的距离,我只能用身体蹭着地面,先抬起下巴,然后是手肘,然后是膝盖,一点点,向桌子爬过去。
然后。我用尽剩下的力气,挣扎着站起来。然后碰翻了桌子上的茶具。
突兀的碎裂声在我沉重的喘息声中,响起。
我跪下去,把手狠狠按在了碎片上。
鲜血丝丝缕缕渗出来,在洁白的碎片上,缓慢得,染碧成朱。
我把腕上的白绢在碎片上用力磨着,尖利的碎片割裂了皮肉。我一次一次来回磨着,然后开始笑起来。低低的,在一片狼藉中兀自笑起来。
我已经许久不曾回忆起这个片段了。
我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已经决定了,我要忘记的,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
只是,在这个夜晚,我又无法控制得想起来。
很多年前。
我叫做林昕。
我二十五岁,是国家安全局的谍报人员。
我有个搭档,何洋,我们在一起将近十年。
我们大学在同一个系,同一个班,他住在我下铺。每次我在上铺晃悠,他也得跟着我一起晃,还要吃床板上簌簌落下来的灰。然后,他就会吼起来,林昕你给我老实点。
他找了女朋友,要带到我面前第一个过目。
我们一起半夜翻墙出去刷夜,在大排档喝得烂醉,在天寒地冻的大马路上,一边东倒西歪走着,一边高歌。
后来我们一起进国安,一起接受特训。
在我累的瘫在地上动弹不了的时候,他会首先站起来,拉我起来。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是哥们,一辈子的。
后来,我在国外被捕,被查处底细秘密审讯。
他们为了从我嘴里撬出情报,对我用了私刑。
殴打、电击、甚至给我注射了毒品。
我最终也没说什么。说了就是死。
我一直相信,会有人来。他会来,会来救我。
后来,他真的来了。真的是他来。
那时候也是一片混乱。那个秘密的小审讯仓库外,都是巨大的枪声,一波接着一波,震耳欲聋。
我被反绑在椅子上,头上的强光灯打在我脸上。
除了白茫茫的光,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我知道是他,只是从脚步声,我就知道。
“都结束了对吗?”我这样问他。
“是。”声音有些冰冷和僵硬,我却没有发现。
“我们可以回去了?”虽然脸很痛,但是那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回答我的,是他的沉默。
然后子弹上膛的声音,“喀喇”,回响在空旷的仓库里。
那一刻,我惊呆了。
我根本无法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我一直一直在等待,一直一直相信着……
“我没有泄露任何情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慢慢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很响,仿佛踩在我的心脏上,让我觉得恐惧。
“我知道。”他淡淡说着,手里的枪却拿的那么稳。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