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艾美尔真的来了。
当她穿着这身重甲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卡伦依然认为她是恶魔变的。直到她和她的同伴迅速的结束了叛乱。
“你……”卡伦松开桎梏住艾美尔的双手，无力地开口，“你为什么还没走？”
重获自由的艾美尔迅速爬了起来，她若无其事地开口，仿佛脸上的泪水完全不存在一般：“你知道为什么。”
是的，他知道。艾美尔如此厌恶法环里的生活，除了自己，她还能有什么理由在这儿逗留？但是卡伦宁可她一言不发的离开，而不是等到夜深人静的偷偷跑到医疗间来看望自己。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恢复意识时对她吼的那些话，那些话足够刺穿任何法师的心脏，纵然那是因为当时的他的脑海中充满着恐惧，但是卡伦知道那些想法是真的。
那对法师的恶意、憎恨与怒火，也是真的。
这样的丑态全部被艾美尔收在眼底。
卡伦坐在地上，看向面前的法师。她的脸上有担忧也有悲伤，但没有厌恶。卡伦多么希望她能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责备他埋怨他，至少这样能让他稍微原谅自己。
但是她没有，她当然不会这么做。
“你应该走的。”
他爱她，母庸置疑。卡伦愿意用世界上任何东西来维持她最灿烂的笑容，他希望她能获得幸福。而艾美尔获得幸福的方式就是离开法环，远离自己。这场叛乱让他意识到圣殿骑士与法师之间的距离有多么的遥远，曾经的自己因为疯狂的爱慕而忽略的距离如同鸿沟一般横亘在他与艾美尔的面前。
“你甚至不该回来。”他伸出手，用拇指蹭去艾美尔的眼泪，“你讨厌这里不是吗，离开法环后你应该忘记它……忘记我。现在你是灰卫了，你应该有崭新的生活。我看到站在你身边的那个战士愿意保护你，他——”
“——你要把我推给别人？”
卡伦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艾美尔的眼睛里有愤怒闪过，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她死死盯着卡伦的面庞，在抽噎与哽咽之中艰难地挤出下一句话：“这就是你想要的，卡伦？让我主动离开你，用这样拙劣的理由继续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造物主啊，他想要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成真。一想到她会过上再也没有自己的生活，一想到她可能会对别的男人扬起笑容，卡伦就已经嫉妒的无法忍受了，但是那又怎样？他不可能放弃圣殿骑士的责任，而艾美尔也永远无法摆脱法师的身份，长年累月压抑着的情感与希望撞击着他的胸膛，卡伦狠狠地把她拉进了怀里：“我不能……我不能——”
她的吻中断了卡伦的话。
当她的嘴唇覆盖在自己的嘴唇上时，那蓬勃的感情终于突破了他的胸口。
.
十年的时光足够抹平大部分的记忆，但是卡伦仍然记得那个晚上。
不同于第一次的小心翼翼，不同于第一次的压抑与节制，卡伦能清晰地感觉到愤怒的火焰在他与艾美尔的皮肤之间燃烧，欲|望与疯狂纠缠在一起，抵达顶端时卡伦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要因这首奏鸣曲的结束而衰竭殆尽。他们躺在床上，艾美尔的双腿紧紧缠着她的双腿，她喘息着，颤抖着，用柔软的指尖描摹着他的面庞。
他们这样一直依偎到天亮。
卡伦不记得自己是否入睡过，他只记得最终艾美尔将自己从他的怀抱里剥离出来，在清晨的日光下法师光|洁后背上的蝶骨轻轻挪动着。
“离开法环吧，卡伦。”
说出这话时她没有回头。
就算经历了科克沃的圣法战争，就算成为审判庭的指挥官，回想起这句话时卡伦依然觉得痛苦无比。他以为她的意思是让他换个环境冷静一下，离开萦绕着甜蜜与噩梦的法环，换一个自由的地方等待她。
但是他错了。
等到索罗娜·艾美尔与大恶魔同归于尽的消息传到科克沃时，卡伦才意识到那句话是艾美尔给他的诀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审判庭的指挥官坐在椅子上，艾美尔送给自己的画像摆在桌边，他小心翼翼地抚平被塞拉不小心折坏的边角，叹了口气。
整整十年，卡伦将这份记忆埋葬在心底整整十年。却没想到会是以蕾莉亚娜的一句“她已经死了十年。”而重新被挖掘出来，就像是将已经结痂的，丑恶的伤口重新撕开一般，卡伦发现自己仍然会因为那段日子而痛苦的喘不上气。
那天他从作战室破门而出之后，蕾莉亚娜对自己的态度就微妙的发生了变化——卡伦是个作风直接的人，但这不代表着他察觉不出他人的情绪。他知道蕾莉亚娜是艾美尔在阻止瘟潮的旅途中最要好的朋友，当年费雷登法环叛乱时她亦伴随在灰卫的身边。蕾莉亚娜有些生气，虽然她没表现出来，但卡伦仍然那很不舒服。
就在今天早上他找了个机会与她提及了这件事，蕾莉亚娜只是停住了收拾文件的动作，抬起头来。
“你在用一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感情折磨自己，卡伦。”
说出这句话时，审判庭的间谍大师依然是那么的平静，而卡伦的反应却像是她扇了他一耳光。
闭上眼时，艾美尔离开法环的背影仍然是那么清晰。不仅是背影，她的笑容，她的手指，她□□的双脚和她每一寸的皮肤都像是铭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一样挥散不去。卡伦从来没意识到这点，那就是除了这两幅与自己完全不像的速写之外，她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
甚至连见证他们感情的人都不在了。
十年的时光没有淡化曾经的记忆，卡伦还记得自己刚刚抵达科克沃不久后，瘟潮结束的信息就传遍了整个大陆。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多灾多难的费雷登经历了国王牺牲、内战以及暗裔的进攻。然后大恶魔已死，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而这样的和平是用艾美尔的性命换来的。
在听到那个消息时，他花了足足半分钟才将费雷登的英雄与索罗娜·艾美尔联系起来，随即铺天盖地的黑暗在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同行的圣殿骑士正忙着为大恶魔之死而庆幸，从而没有察觉到他扭曲的面容。等到卡伦回过神来、喘匀气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科克沃的码头边。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往码头走了，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一定是想着回到费雷登，去见她，哪怕只是她的墓碑。
但是他最终没有离开科克沃。
从费雷登法环到科克沃法环，卡伦的身份始终是圣殿骑士，他不能轻易离开，责任如同枷锁一般禁锢住了他的肉|体，他的灵魂以及他的爱情。卡伦不是个能够逃脱职责的人，就算艾美尔的死讯让他痛不欲生也是一样。
即使蕾莉亚娜提及艾美尔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卡伦仍然觉得她在指责自己。修女深不可测的眼神让他终于肯正视埋葬在心底十年不敢去触及的一个想法。
诀别之前的那个早上，怀中姑娘轻轻挣脱开自己的手臂。卡伦因为她的动作而醒来，意识回归现实时，她的发香第一时间涌入他的鼻腔。他的手埋进她的发间，卡伦下意识地想亲吻她的额头，艾美尔却撇了撇头，躲开了他的吻。
她从床上爬起，被单滑落，光洁的后背在不自觉地颤动着。
艾美尔让他离开费雷登得法环。
那个时候她的语气冷静中带着诚恳，甚至带着往日里卡伦已经习惯了的坚定。这让他忽略掉了深藏其中的悲恸与绝望，也忽略掉了她总是那么的温柔与果断，温柔到即使在自己钻进牛角尖走不出来时依然宽恕了他来；果断到在他们相互深爱时用自己的死亡斩断了一切。
——大恶魔死去时斩杀它的灰卫也会死，卡伦是在艾美尔死后才了解到这件事。
圣殿骑士和法师不会有未来，但是艾美尔给了他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