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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28)

陆明远挑起她的下颌,手指伸得稍长,碰到了她的唇瓣。他顺势轻轻摩挲,嘴上严厉道:“别闹,和我说正经的。”

“还不够正经吗?”苏乔含住他的手指,又用舌尖舔了一下。

她无时无刻不在转移话题。

陆明远略感愤懑。

他抽回自己的手,穿过苏乔浓密的长发。发丝极为柔软顺滑,在他的掌心里打了一个圈儿,毛毛痒痒的,诱使他俯下身来,进一步擒获苏乔。

可他前思后想,终是从她身上爬起来,系上了松开的衬衫纽扣,道:“我说过,你不愿意讲,我不会逼你。我父亲晚上回来,你想和他谈话么?”

苏乔悠然坐直,回应道:“今天就算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是假话。

她只是需要时间,重新掂量陆沉的筹码。

苏乔的黑色丝袜还没有脱完。她伸直一双长腿,又望向陆明远:“陆先生,你帮帮我。”

陆明远差点以为她是一语双关。

可惜苏乔没别的意思,她仍然是在单纯地勾引他。

陆明远好看的眉头轻皱了一瞬:“自己脱吧,袜子都脱不好么?”

苏乔其实最喜欢他这幅不为所动的模样。他越是顽固不化,她越是兴致盎然,想将他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跨坐在他的腹部,描摹他的脸部轮廓。

她随手解决了长筒袜。不过这一次,她真的话中有话:“我自己能做的事,比你想象中更多。”

陆明远静静地凝视她。

苏乔盛情邀请道:“周扬和陆沉都不在家,只有一个周茜萍了。你想去威尼斯的街道逛一逛吗?我预定了一名船夫。”

当天下午,陆明远随她出门。

初夏时节,天空最为澄澈。来往舟船如织,渡口繁忙热闹,游人们成群结队,穿梭于纵横交错的街巷水湾,苏乔也像个真正的旅客,饶有趣味地四处赏玩——她还给陆明远拍了照片。

“哇,你快看,”苏乔亮出手机,“你多上相啊。”

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目不转睛地审视他,由衷评价道:“你是气质好,我是眼光好。”

陆明远明知道苏乔有意哄他高兴,他还是不争气地被哄得很高兴。接过苏乔的手机后,陆明远主动帮她拍照,他的构图方法极有门路,随便几张,都远胜苏乔的作品。

苏乔被震慑住,挑了九张图,发了个朋友圈。

——仅对自己可见。

手机微烫。

她悄悄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又留了一条评论:“我的天,你男朋友拍照真好看。”

幼稚!苏乔在心里这样批评自己。可她仍然怀抱着不可捉摸的满足感。

苏乔并不是为了游乐赏景而出门。这一点,在遇到沈曼与贺安柏之后,就变得昭然若揭了。

某一家饭店的私人包厢里,他们四人聚首见面。苏乔提前说明了原委,沈曼与贺安柏倒没有过多惊讶,反而是陆明远搞不清苏乔的意思。

苏乔便投诚道:“你对我不放心,我就在想,有事一起商量也好。”

她托住自己的腮帮,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柠檬威士忌——哪里有心思深沉、运筹帷幄的样子,充其量只是个年轻漂亮,又爱喝酒的小姑娘。

但她也惯会算计别人。

贺安柏依照苏乔的嘱咐,第一个接话道:“是啊,我们才刚来这里。听苏乔说,你们人手不够,我们不就来帮忙了么?”

在陆明远的面前,贺安柏对苏乔直呼其名,这其实不是他的习惯。

贺安柏的父母都受雇于苏乔的父亲。贺安柏从大学毕业后,轻车熟路地进了公司。因为业务出众,为人圆滑,受到了老板的重用,于是他见了苏乔,就喜欢叫她“大小姐”,权当调侃一般。

苏乔却说,在陆明远面前,调侃也要收敛。

贺安柏果然顺从。他收敛极了,接着道:“昨天晚上,我又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我爸还在催我回国吗?”苏乔反问。

“那倒没有,”贺安柏如实回答,“他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回家。”

苏乔眼波一转,瞄向了沈曼:“问题没解决,我怎么回家呢?还有几个疑点,纠缠我很久了,怎么想都想不通,沈曼,你帮我调出档案,仔细查一查。”

沈曼连声应好。

为了方便打理,沈曼剪了短发。她额前的刘海细碎,尤其当她低头时,紧锁的眉毛也被掩住了。

她听见苏乔一字一顿道:“帮我准备一月份的档案。我爷爷去世那几天,公司内部……”

讲到这里,苏乔端起玻璃杯,闲来玩闹一般,撞上了陆明远的杯口。

“砰”的一声,冰凉的酒水微溅。

沈曼手指微僵,仍然和往常一样:“公司内部的什么?您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苏乔再一次下达命令:“公司内部有没有人员调动,财务纠纷……对了,还有宏升集团的董事会,不知道他们一月份都在忙些什么,知不知道再过几天,董事长就要被撞死了。”

她的措辞未免轻率。

言罢,苏乔还与沈曼对视。似乎百分百地信任沈曼,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委托给了她。

沈曼便道:“好的,再过两天,我把报告交给您。”

苏乔笑着回复:“谢谢,你真是我们公司最好的助理。”她抬起手,拍了贺安柏的肩膀,又说:“帮我告诉父亲,我很快就能回国了。”

这场聚会从头到尾,陆明远都没说几句话。

他旁观苏乔的举动,有时明白,有时不明白。

但他依然往好的方面想——苏乔把他介绍给了她的助理,并不避讳几人见面,他们的关系明朗化,似乎更有几分前景了。

第27章

临近傍晚,落日西沉。晚霞红如火烧,点亮了船帆和桅杆。

美丽的新娘和她的丈夫站在一座拱形石桥上。她的婚纱洁白无暇,手中还有捧花——旁观的路人们赶上了一场婚礼。

婚礼的晚宴即将开始。餐厅在席间布置了玫瑰,鹅黄淡粉扎成一束,尽显馥郁芳香。

周扬踏足上岸,扭头回身,起了一丝兴致:“要不,咱们迟点回去?看看新郎和新娘的first dance,沾些喜气。”

“得了,先回家吧,”陆沉同他笑道,“等你的女儿茜萍出嫁了,咱们再坐下来,沾沾年轻人的喜气。”

周扬扶了一下帽子,怅然若失:“我先前有个念头——你儿子,我女儿,他们同天举办婚礼,我们见了也高兴。前两日,我女儿听说,她能在这里见到明远,她很期待的。”

提及女儿,周扬的目色舒缓下来。

陆沉却调笑道:“我儿子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苏景山的孙女。苏乔在罗马时,你说要杀了她,拔除后患,我看那后患没拔成,反而越长越多了。”

“老陆,时间紧了点,没找到合适人选,”周扬竟跟着抱怨,没打算瞒住陆沉,“他们提前几天订下了旅馆,我才想到去找人。你说说看,苏乔一个年轻女孩子,哪里打得过约翰?结果巧了,陆明远也在那儿。”

他双手负后,沿着一条石板路,向前行进:“苏乔他们家的人能对苏景山下手,就不会把咱们俩放在眼里。话说回来,苏乔她爸爸,狗急跳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为什么要策划车祸?那些个缘由,没人比咱俩更清楚。我也没想到,苏景山坑了自己的儿子。”

陆沉笑而不答。

他停步,往上抬头,欣赏古旧的建筑物。

两位便装保镖跟在他身后。那些保镖虎背熊腰,肌肉敦实,若论年龄,和陆明远差不多大。

陆沉和保镖耳语,做了一个手势。

几步之外,周扬回首,又说:“他们苏家的人,基本都在国内。天高皇帝远,难办。”

陆沉心下了然。

他不愿回国,一来是因为,他能掌控的生意都在国外。国内的那一份,他争不了,也争不赢。二来是因为,苏景山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奸猾了一辈子,临到头来,还能被人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