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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相尽欢(42)+番外

师父却没管身边的清凉美人,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二狗。

二狗正用爪子拨弄着一旁的花丛,发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以后,它默不作声地跑到我身边,趴在地上打了一个哈欠。

师父缓步向我走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深静如海,仿佛盛满了当空月光,却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呵,祥瑞麒麟。”他低声问道:“哪里弄来的?”

二狗和我齐齐后退了一步。

随后,二狗又仰起头望了我一眼,英勇无畏地迈出了爪子,移步挡在我前面,严正以待地低下头,两只金灿灿的犄角正对着师父。

竟是一副要和师父拼命的样子。

我见状,忍不住将师父的底细抖给二狗听,“他是剑道巅峰……”

二狗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却坚强地镇守在原地。

我迟疑了一瞬,还是没对师父说实话,“这只祥瑞麒麟……是我捡来的。”

师父不予置评,挑眉看着二狗,漫不经心地漠然一笑,“祥瑞麒麟生在荒漠峭壁,以琼脂美玉为食,成年以前要历经十八道雷电天劫,百万年来,只臣服于天冥二界内法力巅峰无上者。”

他站在二狗的面前,白衣翩然出尘,身后一片淡淡月色,话里话外皆是奚落:“你能在哪里捡,冥君的宫殿?”

我怔了一怔,分外不解地答道:“既然师父知道是谁送的,为什么还要问我……”

师父没有答话,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下一刻就要把我燎了。

芸姬姑娘穿上了衣服,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步履轻慢,风姿绰约,湖碧色长裙的裙摆划过青石台阶,像是柔缓的夏风拂过凌波荷叶。

“挽挽,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芸姬提过素丽如织的裙摆,施施然站在师父身边,盈盈含笑道:“你作为一个徒弟,怎么能这样和自己的师父说话?冥洲王城的规矩我不懂,但是在我们蓬莱仙岛,最看重的莫过于尊师重道。”

她垂下眸子,凝睇看着二狗,轻笑一声又道:“不过是只祥瑞麒麟,充其量也就是个用来解闷的玩宠,你连它的来历都不愿告诉容瑜,可曾把容瑜当成师父放在心上呢……”

“连我这个局外人看来,”芸姬抬起脸凝视我,唇角浅浅上挑道:“都觉得好生心寒呀。”

她腕上的翡翠手镯相碰,叮咚一响,声音极为清脆悦耳。

没等芸姬把话说完,师父微眯双眸,侧目看了她一眼,冷声打断道:“你闭上嘴,我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我记得雪令曾经和我说过,蓬莱仙岛的芸姬姑娘不大好相处。

然而眼下的芸姬听了师父的话,却是不怒反笑,娇嗔一声道:“容瑜师兄,我这样说,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的挽挽……”

芸姬说到这里,又极轻地叹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容瑜是你的师父,他含辛茹苦养了你这么多年,从一只小九尾狐到如今的绝色尤物,怎么还比不过送你麒麟的那个人呢……”

她凑近了一步,面上依旧笑吟吟,“何况那个人,还不定是瞧上了你的什么,倾城美色还是单纯好骗?心怀不轨地送了一只麒麟给你,又哪里及得上你师父一半呢。”

我始终没有应声,将目光移到了师父身上,却见他眸色淡淡地望向远景,没再打断芸姬的话,可能是觉得她说的蛮对。

芸姬讲完这番话后,脸上柔和动人的笑意犹在,却是狠狠一拂袖,抬脚踩上了二狗的爪子,“不如让姐姐教你一些规矩,先教这个蠢笨的麒麟,再来教你这只九尾狐狸精……”

我尚未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踩二狗,就听到二狗“嗷呜”一声哀叫,凄惨地回荡在整个王城花园内。

待芸姬缓缓松开脚,我才看见二狗的爪子被她踩出了血。

“对不起啊挽挽……”芸姬轻抿柔润的红唇,半倚在师父的肩头,“姐姐的鞋子上嵌了几块玉石钉,可能有点硬。”

光洁的青石地板上,殷红色的麒麟血流淌了一片。

二狗拖着那只淌血的爪子挪了挪,可怜至极地抬头将我望着,双眼蓄满了要掉不掉的泪水,显然是爪子疼到了极致,反而哭不出来了。

我有一瞬的怔然。

祥瑞麒麟天生控火,在来王城花园的路上,我亲眼看到二狗打了一个喷嚏,溅出的星点火花便烧了一片青草。

我挨在它身边蹲了下来,嗓音低涩地问道:“二狗,她踩你爪子,你怎么不放火烧她?”

我家二狗没有吱声,只是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四爪朝天原地放翻以后,我才看到它毛茸茸的脖子上插.了一根银针。

“银针也是我放出来的。”芸姬吹了吹蔻丹红指甲,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爹是蓬莱仙岛的岛主,他从前替天帝养过一只祥瑞麒麟,我那时就常用银针扎麒麟脖子上的气脉,只要轻轻一戳,它们就没办法喷火了。”

“容瑜师兄?”芸姬抬头望向师父,话中带笑地问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吗,我爹为了照顾麒麟,没空教你蓬莱剑法……”

师父缓慢弯下腰,抬手要将二狗脖子上的银针拔掉。

二狗呜呜呜地哽咽出声,用没流血的爪子挡住师父的手,不让他碰到它的脖子。

师父伸出另一只手,二狗没有好爪子可以挡,只好目光绝望地任由师父拔去那枚银针。

银针扎在气脉上时,只有些微的刺疼,但是拔出来的那一瞬间,却有刀锋戳喉的剧痛感。

可是这一次,二狗没有叫出声。

它仰着脸看我,眼中流出的泪水淌成了一条小河。

“祥瑞麒麟天生天养,受了伤以后没有药可以上。”师父扔掉手中银针,嗓音平淡道:“把它关在院子里,静养十几年吧。”

把它关在院子里,静养十几年。师父这样和我说。

他却没告诉我,这只麒麟被踩断了脚筋,就算养好了伤,那只爪子也不能再用了。

夜色正浓,瑟瑟凉风轻慢不绝,带着丝丝入骨的血腥味。

血月剑藏在乾坤袋里,我以往的哪一次拔剑,都没有这次快。

“你要做什么?”师父的话尚未问完,我提剑就往芸姬身上砍了过去。

“做什么?”我答道:“她踩伤了我的麒麟,我也要废她一只手。”

月下秋风萧索,将满树繁花吹得缭乱,芸姬闪身避过这一剑,剑锋却划破了她的袖摆,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藕臂。

我将血月剑扔向半空,凭空召唤三十六角的绝杀阵,数道剑影锋芒毕露,朝着阵中央的芸姬直直刺过去。

泠然一声轻响,那把佩在师父腰间的重剑陡然出鞘。

师父不愧是法力高深的剑道巅峰,他只用了短短几个瞬息,便以剑气威压绞破了我布下的绝杀阵,连带着截断了薄削的血月剑。

血月剑断成两截,碎落在了地上。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师父会对我用剑道至尊的威压,威压加身的感觉很不好受,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了心口。

有剑气朝我身上划来,须臾在手腕上割开一道血痕。

芸姬瘫软在地上,见到师父朝她走过去,水眸即刻盈满了泪水。

“我还以为你不会救我呢……”芸姬一手扶地,鬓发散乱,娇容酡红,轻轻软软道了一声:“容瑜师兄……我就知道你待我好。”

师父站在她面前,神色冷淡又疏然,伸出一只手要拉她起来。

芸姬楚楚可怜道:“我的脚崴了……可以劳烦师兄抱我吗?”

师父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弯腰去抱她。

不远处的二狗呜咽两声,将脑袋放在没有流血的爪子上,可就在下一刻,它的叫声变得极为亢奋,一双乌黑水润的大眼睛亮的惊人。

我循着它的目光望去,但见藤萝枝叶浮动间,有几道暗色的光影一闪而过。

素华月色流泻一地,浅翠的藤蔓,半开的芙蕖,雕嵌珠玉的拱门和栏杆,沐着清润的月光美得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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