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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相尽欢(54)+番外

她低下头,过了很久,忽然说了一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傅铮言抱她抱得更用力,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不怎么会说话,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是怎样的喜欢她。

下一刻他突然放开了她,寒光乍现提剑出鞘。

太后派来的侍卫到了。

据傅铮言所知,丹华的宫殿里守卫只有十余人,然而太后派来的侍卫却不下百个。

他已经准备好以死相搏,却不料丹华早有后招,偏殿里一早便驻扎了上百个禁卫军。

这一晚,太后原本打算血洗长公主的宫殿,然而到了后半夜,却是丹华带着士兵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太后的殿中。

明灯高照,雨声惊破长夜,华服浓妆的太后端坐在主位之上,眼见气势汹汹的长公主,强作镇定道:“即便你是监国长公主,把持了整个东俞的朝堂,也动不得本宫一分。”

她陡然站起来,挥袖拂落桌上的整套茶具,精致的瓷器落地即碎,声音刺耳。

她道:“本宫是东俞的太后,你若敢伤本宫一分,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言官会以死相谏,史官会以你为耻。”

“这就是你把东俞地图传信给沉姜国君的理由?”丹华应声道:“你不愿死在我的手上,却愿意死在沉姜国的铁蹄之下。太后娘娘心胸豁达,真是常人难以企及。”

殿内的明灯依然清亮,丹华一步步向前走,她穿着二十四织锦的繁复宫装,袖口刺着明艳的国色牡丹,本人却比那牡丹还要美上三分。

傅铮言立在离她不远处,看着一众侍卫用长绳勒死了当今太后。

太后自知大事不妙时,立刻派人去正宫找国君,然而国君沉溺于美人乡中不愿爬起,懒懒散散地赶来太后宫殿时,却被丹华的人马拦在了国外。

他到底是东俞的国君,怒气上来非进不可。

丹华的侍卫不能拔剑伤他,只好尽力拖延时间,最后却是丹华抬步踏出了宫门,凉声道:“你想进,便进去吧。”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衣服,她就站在这里等国君出来。

这位弟弟出来的脚步很慢很慢,待他走得离丹华近一些,目中露出了骇人的凶光。

傅铮言唯一担心的便是国君会伤害丹华,但是这位素来草包的弟弟并没有伤姐姐的胆子,他昂着头直接往墙上撞了过去。

丹华伸手去拉他,狠狠骂了一声混账。

国君没事,丹华却摔倒了。

傅铮言的腿曾经受过重伤,到了雨夜膝盖便会隐隐作痛,因而反应比起平常会慢上许多,他便没有来得及去扶丹华。

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沾湿丹华的裙摆,傅铮言急忙打横抱起她,飞一般地奔回公主的宫殿。

丹华长公主流了产,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自然也是傅铮言的孩子。

那是傅铮言第一次看见丹华慌张成那个样子,她的泪水沾满了整张脸,娇艳的红唇褪尽了血色,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有了孩子……”

傅铮言看得心如刀绞,他紧紧抱着她安抚道:“往后还会有的。”

又立刻跟了一句:“没有也没关系。”

傅铮言觉得大部分的错都在他身上,那一晚是他没有看好丹华,让她摔倒流了孩子。

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算起,丹华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

太后薨,以厚礼葬入王陵。

国君年纪轻轻,却愈加放纵无礼,他整夜与美人喧闹嬉戏,常因此而罢朝。

东俞朝堂的重担几乎全部扛在丹华长公主的肩上。

东俞国内最大的一块封地,属于东俞唯一的一位外姓王爷,这位封号为端的端王殿下,二十多年前来过一次定京城,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再一次带着人马踏入了东俞的国都。

傅铮言不曾见过端王,他只知道那位王爷进驻王宫以后,时常被长公主殿下宣见。

丹华再也没让他做过与暗杀有关的事,甚至不用他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然他一日不见她,就会觉得满心焦躁,三日不见,心中便如有火烧。

在丹华二十四岁生辰的那一日,东俞王宫举行了盛大的欢宴盛典。

傅铮言捧着自己雕的小野猪,站在她的宫殿外等她。

蝉鸣声阵阵,仲夏的风迎面袭人,丹华踏着一地星辉走过来,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依旧是美如牡丹的佳人。

他将手中木头刻的小野猪递到她手里,宽大的袖口掩住了手上的伤痕。

“这是什么?”丹华问。

“野猪。”他答道。

丹华双手握着这只拙劣的木雕,又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傅铮言愣了一下,看着她的双眼道:“从前去城郊打猎时,常常会抓野猪。”

一起去城郊打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

丹华将木雕收入袖中,夏风清凉,夜色浓稠,他看不清她的面色。

她侧身路过他,身后仍旧跟着宫女和侍卫,他恍然发现她现在有了很多侍卫,他们强壮又年轻,每一个都经过了王宫内外几道精挑细选。

丹华长公主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背对着他,声音是他最熟悉不过的轻软,却冷得让他只觉陌生。

她对他轻声道:“你走吧……我不再需要你了。”

☆、第47章 凤栖梧(六)

你走吧,我不再需要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锐利的锋刀,森寒的刀口正好戳在傅铮言的心窝上。

“丹华……”他低声唤她。

却没能留住她。

丹华长公主绰约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她身后的女官在傅铮言面前驻了足,微微欠了个身道:“傅大人,宫内礼法森严,切莫再直呼长公主殿下的名讳。”

夏夜的蝉鸣此起彼伏,似在吟咏豪奢壮阔的桂殿兰宫,晚风含着萦萦绕绕的清香,扑在身上带来片刻的怔忪。

傅铮言静静地站在丹华的宫殿门口,他的心像是被突然挖去了一块,变得有些空荡荡。

第二日,傅铮言在整个东俞王宫内消失不见。

丹华长公主对着梳妆镜描眉时,听女官提起了傅大人的不辞而别,她握着眉笔的手抖了一下,声音极轻道了一句:“本宫知道他会走的……他总是这么听话。”

与此同时,那位刚到定京城不久的端王却在全城上下寻找傅铮言,傅铮言并不知道自己和端王有什么关系,从来不曾在端王殿下的面前现过身。

他躲藏在东俞王宫内,每逢丹华长公主出门,必定乔装打扮一路尾随。

从傅铮言十岁开始,丹华的名字就烙铁般刻在了他的心上,他无法忍受看不见她,又不能违背她所说的话。

初秋的天空万里无云,日光朗朗普照大地,傅铮言无意见到端王的那一刻,诧然到险些从房梁上摔下来。

端王年过五十有余,却因保养得当,面上看不出老态和颓相。

他的容貌,和傅铮言足有五分相像,尤其那一双深目,简直称得上如出一辙。

傅铮言不该称他为端王,事实上,他更应该称他为父亲。

听说端王殿下年过五十尚且无妻无子,傅铮言有些明白为何丹华会突然赶他走。

他准备立刻奔到丹华面前同她表明心意,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早风清爽,云淡天高,丹华长公主一身繁丽宫装,登上了行往东俞宗庙的马车,近日乃是东俞传统的朝凤节,上香祈福本该由王后去做,但由于国君尚未立后,国君本人又不想去,这个任务就又担在了丹华身上。

她代做的事情太多,已经分不清哪些本该由弟弟完成。

回来的路上,丹华遭遇了一场蓄谋已久的伏杀。

被她触怒的世家大族联合在一起,花费两年的时间培育了一批强悍无比的死士,预备让丹华长公主魂归西天。

丹华随行的人马很多,却在那群死士几近疯狂的围剿下显露了颓势,马车外惊叫声刀剑声接连入耳,马车内丹华长公主抱着一只木雕的小野猪,平静如常地问道:“禁卫军还有多久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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