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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娇男(65)+番外

“……所以我说过,我不想逼你。”

“……”陈小娇的身体颤抖的幅度愈发地大了。

寝宫里安静下去,直到半晌之后,陈小娇重新开口,声音里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我选第二条。”

他抬起没了知觉的腿脚往外走去,湛黑的眼眸里黯淡而空洞,再吐出来的字字如泣血:“……你刘家,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发誓,我陈阿娇这一生余下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永不停歇地诅咒你刘家香火伶仃基业断绝江山覆灭。或者你杀了我,或者……你且在地下看着,我的元舅。”

☆、第88章 武帝番外(三)【8.24二更

一直到那个人的脚步声在身后的树林里消失得干净,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脸上依旧是火辣辣的刺痛,那种从未有过的痛觉像是顺着脸颊一直蔓延到心里去,让他胸口的位置不但疼得麻木,而且逐渐地烧起一把滔天的火来。

他僵直着身体,始终保持着那人离开时他的姿势……他不敢稍动,他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将那人扼死在自己的怀里。

……是不是只有杀了他的哥哥,他才不会像现在这样畏惧却承受着那人离开时胸膛里无法忽视的如同万蚁噬心?

……可是为何偏偏有他的哥哥这样一个异数,即便是逼得他几欲癫狂,即便是将他推到那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他却连那人伤一下都心疼得要发狂。

他支撑着身体走出了林子,迎面撞上那顾倾城惊诧的目光——

“殿下,血……”

他这时才察觉自己满嘴的血腥味道,却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哥哥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还是自己方才拼命压抑着情绪而咬破了牙根。

“……他走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且低沉至极,像是失去了什么而嘶吼的野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疑问还是只是心有不甘地自欺欺人。

压抑着按着护卫留下的痕迹追去的冲动,他转向完全不明所以的顾倾城,竭尽全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生气了,我不知道原因。”

在顾倾城表露出愿意解惑的倾向后,他将自己的和哥哥的谈话和盘托出。

只是刚说出了几句,他便看见对面妆容妖艳的男子一脸愕然地望着他:“……你要他给你做见不得光的男宠?”

他的怒意来得极快,只一个眼神便足以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人大概也读懂了他的愤怒缘由,表情讪讪地望他“可你若不是将他看做男宠,怎么会想着让他与其他妃子一样安于后宫?难道你要他像女子一样与人争宠等着你翻牌临幸?更何况说什么子嗣传承,那他陈家同样要子嗣传承后代香火……若是他娶了几房妻妾,子女几数……你又如何自处?”

那人言至尾处,即便是有些畏他如虎,也已流露不满。

而他哪里还顾及得上那么多,那顾倾城所言说的情形他只是想到便恨不得要将人用链子仔细绑严实了锁在自己的宫殿里,再不准外人近一步。

待汹涌的情绪平复,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无怪容他至极的哥哥,会说出那么一段断情绝意的话来。

想懂了之后他更知道自己将人伤得厉害,眼前总是闪过他的哥哥那个像是昙花一现的笑容来,却越想越觉得心口酸涩。

“……不要打扰他,你们都去护着。”

他听见自己强压着情绪跟那些护卫吩咐。

没出几日,那护卫便传来了消息,说是他的哥哥在那欢水镇的一家当铺留了下来,做了掌柜。

按捺了几天的情绪爆发得汹涌,他几乎是听到消息的下一秒就立即吩咐人备马,将一众护卫甩开了几许远的距离,疾驰向了欢水镇上他的哥哥的身旁。

只是等他站到了那家当铺对街的地方,瞥见他几日未见便已经心心念念的哥哥时,他第一次知道了到底何为近乡情怯。

他不知道,……容他至极的哥哥,这一次还能原谅他么?

那一天他辰时初刻便至,却一直在那对街的小茶摊上坐到了酉时日落,一日未食却不觉。

他沉着眸子起身离开的时候告诉自己……哥哥疼了一刻,他便该疼上一月……这是他欠的债,要一直记得——他是如何近在咫尺地望着,却辗转难过地求而不得。

——就这样一日一日他苦苦熬着,熬到一月之后,他重新站在哥哥的视线里。

☆、第89章 登基典【8.25一更

回到馆陶宫的时候,陈小娇的脸色依然是煞白的,思绪一片混沌无法思考,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遮掩自己的情绪。

而进到寝卧的房间,并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时,陈小娇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的复杂情绪里是庆幸多一些还是悲哀多一些。

茫然地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去了馆陶宫的后园。

上一次到后园,也是他确定了自己心里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倾向的时候……不过才一年的时间,他竟然觉得有些物是人非了。

昨日礼官为他挂上的佩剑就在腰侧,陈小娇抬手拔了出来。

刺目的光华水一样流转在剑尖上。

……前后两世加起来,这也是第一次他尝到什么叫绝望。

明明他想要的幸福触手可及,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他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结果上天一盆刺骨的冷水泼下来,告诉他之前不过都是个笑话。

没错——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但你们必须分开,等到你的那个他娶妻生子幸福美满,你再堂而皇之地回到这里守着你的他看着他和别人的恩爱甜蜜……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烂剧?!

……陈小娇绝望得恨不得一剑戳进自己的心脏里。

他不是没想过——有那么一刻他被这种绝望的情绪逼到了极处,他就想自己干脆不要去理,任那老皇帝戮殁了陈家,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儿子和弟弟。

可是怎么做得到呢?那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把他当做宝贝儿子捧在手心里的、来得再便宜也是娘亲——刘启可以不管不顾不在乎,但他做不到。

如果陈家的人因他而死,他的余生哪怕得偿所愿也永远不会心安理得,他会死在日日夜夜的煎熬里。

……可是要放弃那个人吗?放弃那个自己亲眼看着的从一点点大的孩子长到现在的他的阿彻?

他忘不掉初见时男孩儿淡漠而倔强的眸子,他忘不掉浸染在膝头的潮湿的泪渍,他忘不掉当铺里深沉的一跪与颤抖的手指,他忘不掉那个人用欢愉的难过的深沉的轻快的委屈的……这世间所有的情绪都曾被那人含在话音里俯在他的耳边上轻轻地唤一声“哥哥”。

他在这样一个忘不掉的人身上倾注了十年的目光,他和那个人紧紧相拥过每一个有些清冷或是温暖的夜晚。

他无数次答应那个孩子一样的男人,他说我不会离开你……他说哥哥要照顾阿彻一辈子……

他怎么能食言?

陈小娇慢慢地把剑插回剑鞘,他慢慢抬起脸,对着明媚的阳光露出一个泪痕满面的微笑。

……我没错……我的阿彻……为了你——

……我选第二条。

就算将来有一天,我是哭着回到这里,看你用曾经与我在一起时的亲昵深吻旁的女子……撕碎了自己的心也要笑着去抚摸一个长得像你和另一个人的孩子。

……阿彻……若将来有一天我开始恨你……那一定是因为我已经恨透了自己已经把自己逼进了绝地。

后有史载,太子刘彻加冠之礼礼成数月之后,景帝崩殂于未央宫,葬于阳陵。

太子刘彻即位,添年号“建元”,史称汉武大帝。

夜晚清冷的月光照进了开着窗户的宫殿里,只着了素白里衣、眉眼清秀隽丽的男子赤着雪白的裸足站在冰凉的地上,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神色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