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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勾引(56)

克鲁斯说得对。

他不安心,他一点都不安心。

唐家是那个人的唐家,王乾是那个人的部下,他谋算的是那个人的权和命——而那个人那么不知悔改、不顾死活地爱着他!

他怎么安心得下!?

他甚至会想——不如就此收手吧?

不去伤那颗爱他的心,不去伤那个爱他的人。

纵使后半生噩梦缠身,纵使悔恨浸满了他余下的年华。

“Shaun。”

萧祸九连身体都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的时候,一只手蓦地按在他的肩头,用力地将他的颤栗全部压了下去。他睁开眼睛,克鲁斯沉静地望着他,然后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你今天若是死了,唐家的家主会给你风光大葬,你的葬礼上会有无数的人神情庄重悲痛,他们会用最隆重的规格去装点你的棺椁,用最盛大的仪式为你送行……”

“可是,Shaun,你的父母,他们连全尸都没被那些人留下。”

说完之后,克鲁斯再未开口,在怔滞的萧祸九的肩上拍了拍,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

唐奕衡走进病房的时候,萧祸九是醒着的。失血过多的年轻人的脸上露着病态的苍白,精致而漂亮的五官间却没有一丝表情,连目光都是淡漠地望着窗外。

窗外天空暗沉。

“……”

唐奕衡心里蓦地一紧。明明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可躺在那儿的那人此时好像遥不可及,又好像一个随时会消散的幻影。

“小宸。”他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病床上那人闻言转过脸来,然后那张漂亮的脸上,笑意被一点一点拉起来。那人仿佛从未经历过那些沧桑与生死的洗礼,也没有过半点争吵和隔阂的距离,笑得像是幼时那个天真恣肆的孩子——

“哥哥,你来啦。”

唯独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成了一片冰封起来的禁地。

第55章

唐家两位主事儿的一前一后进了医院,这消息在整个第七区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若说之前唐奕衡受伤的时候因为是秘密出行,即便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也被唐家的人在事后把消息封锁压制到了最小范围;那么与之相较,萧祸九在唐家主宅大办订婚典礼,邀请的名流贵客无数,枪击的现场多少双眼睛看着,却是他们再想瞒也瞒不住的。

唐家对外接洽的事务一向是二部负责。即便不用事事亲为,二长老林守成这段时间也是忙得走路都快要脚不沾地。四边八方围着堵着,仍旧拦不住那些急着上门拜访的客人。

萧祸九跟唐奕衡共患难地住进同一间病房的第三天晚上,就有这么一位林守成也拦不住的贵客不请自来了——

迷彩装扮的越野车拉成了长队,一路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唐家的私人医院楼下。

若不是层层关卡的眼线早就不厌其烦一次次向上通报说那车牌经查确实是联邦军队在籍的车号无疑,大概八部已经拉着大部队赶过来“保护家主”了。

可即便这样,这车队在停到医院门口之后,依旧感受到了来自唐家的“热烈欢迎”。

以田艮良为首的三部,为弥补之前家主出行遇刺的情报失误,已经以医院为据点蹲守很多天了。再加上听闻消息从各处迅速聚集的八部的护卫队,至少百十号人在医院大门外列队,给从车队靠前的一辆车上下来的那几人行注目礼。

被排成纵列的一两百人用冷冰冰齐刷刷的目光看着,也所幸这几位刚从车上下来的都是经过真刀真枪洗礼,否则还真说不定要腿软出丑。

而下车来的这几人中,为首的那个,脸色可不比对面那些好到哪儿去。

沈擎天一直到跟着田艮良进到病房里之前,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

他实在不晓得,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对唐家的态度前后差别如此之大。这次一听说唐家的代理家主——也就是前段时间七区里都传得火热的那位唐家继承人——受了伤的事情,明明还在联邦总部参加重要会议,却急得好像恨不得立马就飞回来似的。因为联邦规章和会议的重要性实在脱身不得,还二话不说便送了指令给自己:放下手边所有事务,申请特调立刻赶回第七区探望。

这也就促成了他这一路昼夜兼程地从基地往这边赶,眼见着天都擦黑、还未果腹就着急忙慌地直奔医院这儿来的局面。

若说是探望那位唐家家主他还不会觉得太奇怪,毕竟这位的安危可牵涉着第七区的局势;可偏偏沈老爷子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这一行回来,唐家唐先生暂居后位,必须先到那位萧助理那儿露个面,顺便略表关怀。

带着满头雾水,沈擎天按着田艮良的指引,一路上了高层。

等站到病房外面,看着门口立着的那排在七区内外都算闻名的唐先生的护卫队,在估摸了一下这间病房在整个医院里的位置,沈擎天愣了一下,即便有些冒昧还是直接开口道:“田兄,我是受家父所托来探望萧助理,唐先生那儿还——”

“沈上校不必担心。”田艮良抬手示意了一下房门,“萧助理在里面等您。”

“是我冒昧了。”按捺下心底的诸多疑问,沈擎天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着装,然后跟在转过身去的田艮良的身后。

田艮良抬手在门上敲了敲:“沈上校到了。”

“等——”

“进来吧。”

里面似乎不止一人,而且稍有些争执,只是前一个声音很轻,听不分明,而后一个传出来的男声则低沉悦耳。

沈擎天步伐一顿:后面这个能做主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和上次到自己家里拜访的萧助理不太相像,反而跟接近那一位……呢?

只是没给他思考清楚的机会,病房的门已经打开,田艮良站在门口位置冲他礼节性地行礼,不知为何脸色有点古怪,却显然没有跟着进去的意思。

沈擎天索性抛开疑虑,大步走了进去。

兴许是脚下步伐太大,还没等站稳,沈擎天就被入眼的画面惊得踉跄了一下——

房间里面,型号相较医用看起来有点大得过分的“病床”上,素面白净的年轻助理坐在一边,双腿垂下来,全身一套简单的黑色丝绸睡衣,纽扣系得一丝不苟,倒是腿上的丝绸睡裤被卷到了膝盖的位置,露出一双莹白滑嫩、骨肉匀停的小腿;那肤色本就白得灼人眼球,再被那纯黑发亮的丝绸睡裤一衬,看起来愈发如玉雕雪凝。

那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的双腿的一旁,一只木制的足疗桶里还盛着褐色的药汤。而另一旁,一个男人单膝屈起平压,手里托着一双玉白的足,放在自己压平的大腿上,用天鹅绒的软巾轻轻地擦拭。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的动作看起来细致而专注,连沈擎天进门的动静,都没让他转一下视线。

只是坐在床边上的那个,显然没有地上那位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萧祸九几乎是用力咬了牙才忍住一脚把人踹开的冲动,素白的颈子渐染晕红,他的喉结动了动,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把脸扭开了——他实在是没脸去看那个站在门口已经目瞪口呆的来访者了。

刚刚回神的沈擎天一接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萧助理的目光,却在下一秒就被无视了,他有点怔愣,眨了眨眼——连眼前这种事情都能开口叫他进来看着,怎么那当事人这会儿想起不好意思来了?

不过这萧祸九未免太年轻气盛了些,才代理唐家家主几天?怎么就好意思做让家仆给自己洗脚这种骄奢淫逸的事情呢?

沈擎天正想着,那边那个背对着他、专注地把被自己捧在怀里宝贝儿似的足踝擦拭干净的男人改了动作——他放下了软巾,伸手取了一旁的棉拖,小心地给人穿上,然后才站起身转了过来,。

男人神情平静地好像刚刚只是喝了口茶,那双少见的深蓝色的眸子里古井不波,开口时声线依旧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