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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勾引(74)

唐奕衡的眸子轻轻地颤栗了一下,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书桌之后箕踞于地的萧祸九身上。

这是萧祸九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见那种甚至称得上“茫然无措”的神情。

这一刹那,有点莫名的酸麻的痛感在他的心脏上过电一般地通彻,只是很快地,这点心疼就被之后没来得及平复以致汹涌喷发的复杂情绪淹没。

萧祸九脸冷得像是被灌了水泥浆,他倏然从地上站起身来,将手里被自己揉成一簇的遗嘱恼恨地砸在男人的胸口——

“你他妈真有出息——唐奕衡!你这是做给谁看的,啊?!是给那个死了七年的萧宸不成?!”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冷促地笑了一声,“绝症?你倒是连诊断书都伪造好了!——是,你多能耐啊——隔了七年你要拉着一帮子人下地狱,你是不是还要跑到萧宸面前去给他炫耀一下?!我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份可笑的东西给他烧过去啊!——你说话!”

话至尾音,萧祸九已经攥着男人的衣领眼眶通红,他的声音难以克制地哽咽了一下,积蓄的气势都有点兜不住了;他只能把脸扭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重新转回来,红着眼角瞳子沾雾地瞪着男人,声线压得低哑:“我告诉你,唐奕衡,就你这样窝囊到要自己去寻死的男人——不管是萧宸还是萧祸九,都他妈不会和你埋在一起——做你的春秋大梦!”

“……”

看着暴跳如雷的萧祸九,唐奕衡眼底复杂的情绪慢慢褪了干净,他抬起手来扶住近在咫尺的人的腰身,往前凑了凑便轻轻亲在萧祸九逼得泛红的眼角:“好,好……是我的错。”

萧祸九恨恨地松开男人的衣领去推他的胸膛:“你离我远点我不想和你说话——!”

唐奕衡却一反常态地无视了萧祸九的挣扎,反而愈紧地把人抱进怀里:“别再难过了——那些都没有发生,你也回到我身边了。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很多很多年……这些我都没敢奢想过,这样就很好了——只要你能待在我身边,这样就很好了。”

萧祸九咬着牙齿:“那若是我还要离开你呢——你又要怎么折磨自己了?!”

“……”

唐奕衡蓦地沉默。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他甫一听见便蹙起了眉心——男人眼底掠过去的灰蒙蒙的负面情绪,萧祸九看得清清楚楚,一丝都没错过。此时他的心境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声线起伏不再如之前的激烈:“你告诉我,唐奕衡,若是我还要离开你七年,你会怎么做?”

“……我讨厌这样的假设。”罕见地,唐奕衡有点赌气似的撇开了视线,只是很快他就面无表情地转了回来,弯下身去在萧祸九的颈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那你便死在我前面,小宸,也死在我面前……我会抱着你一起进焚化炉,我们的骨灰会溶在一起无法分离。”

若生不得白首偕老,便葬入同棺同椁,骨灰都要交融不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萧祸九听着这与遗书结尾几乎语出一调的表达,不由恼怒,最后转为冷笑一声:“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在你前面?!”

“因为死在后面那个,会很难过。”唐奕衡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慢慢黯下去,“活而无望……很难过的。”

——那是最难过的“活着”。

比死都难过。

比死难过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咳,看到上一章有天使留言希望不虐,我想这应该不能算虐,这是唐先生经历过的绝望,我想小九知道,也想你们知道。

如果还是被虐到了……请按如下逻辑自我开导:

这是唐先生对小九深沉的爱

这是爱

爱是糖

他们只是在换种方式发糖。

嗯,就是这样。

PS:毕竟“苦大仇深”,复仇背景之下,发糖也可能是薄荷味的,请天使们忍耐最初入口的辛辣,后面很甜哒233

PPS:再为“唐先生为什么当初没有报仇”这个问题补充最后一次——唐先生上位之初血洗唐家,智囊团和八部是当时那件事的直接布局者和行动者,两边无一幸免——这些在前文都分别提及过。而那时候唐先生并不清楚其他几部的参与程度,至少没有证据;所以他会在七年之后,一切落定,才要拿钱楚文第一个开刀;只是萧祸九的归来打破所有定势而已。(我写的到底是显得有多隐晦啊QAQ)

第76章

深蓝色的眸子慢慢黯下去:“活而无望……很难过的。”

萧祸九心里蓦地刺痛,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只是很快他便把那点波动压下去,仍旧是冷笑着的凉薄模样:“哥哥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我从来不是只为一人生只为一人死的痴情种子,就算你做得到,便得要求我也做到么?就算你死了,大把的时光等我挥霍,你以为我会像你似的窝囊么?!”

“……”

唐奕衡没再接他的话,也没从他的颈窝里抬起头来,只是埋首在那儿沉默而安静。

久久未得回应,萧祸九脸上故作的神情都有点无以为继,可他哪里是轻易肯服软的性子?

“哥哥,你看,这生意你也觉得不划算——”

“小宸。”唐奕衡却是蓦地打断了萧祸九的话音,他直起腰身,目光沉敛,“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

“那你想谈什么!”

唐奕衡看着他,静默了三秒,“小宸,你不必觉着负疚。今天的一切你都可以当做没看到,这才该是你的态度——而像现在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在乎我担心我。”

“……”萧祸九扭开脸,面无表情地,“你想太多。”

“小宸他不知道。”唐奕衡蓦地笑了,唇角轻微地掀了起来,目光一分一秒都不肯从萧祸九的脸上移开,“他看起来骄纵、跋扈、冷漠,很多时候甚至有点不近人情……可他不知道,我那么了解他,我晓得他情绪失控时那些紧张的小动作,”唐奕衡垂手攥住了萧祸九无意识地捏着衣角的手,拉起来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我只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了解他的真性情和强装出来的冷淡凉薄……我不会被你骗的,小宸,所以别再瞒着我。”

萧祸九在那双被深情浸没的蓝色瞳子里几近沉溺,直到猛然惊醒,他立刻挣脱了男人的手,退了一步。像是刺猬重新竖起了尖刺,他的脸上挂起了不达眼底的笑意:“……我和哥哥开个玩笑而已,哥哥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不等男人回话,他躬身下去拿起了一旁地上的印章,冲着男人挥了挥:“王轩那边查一部阻力不小,这封金印章我先借走了,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话音落时,人已经在一米开外了。

唐奕衡没去拦,连言语都不曾,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萧祸九离开的方向。

许久之后,这已经敞亮了的书房里,男人轻轻地叹了一声,唇角弧度依旧,他弯身捡起了那不成模样的遗嘱,将之和桌上的相册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当天晚上,书房里那扇隔断墙的房门上,就落了一把锁。

那里面藏着很多比之相册唐奕衡都更不愿让萧祸九看到的东西。

过去的七年里,那房间里的东西于唐奕衡来说——和这本相册一样——是天堂,亦是地狱。

***

半个月后。

唐家的大会议室里,此时只面对面地坐了两个人。

王轩念完了手里的最后一份证明材料,将它合上放到旁边已经堆了有十几公分的材料上面去,便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坐在他对面的钱楚文。

与半个月前那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不同,钱楚文此时此刻的脸色几近灰败,好像是在短短半个月里突然老了十岁,斑白的两鬓再难以遮掩,他那双微微浑浊的眼睛里都看不出一点光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