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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起床都看到模范夫夫在闹分手(21)

玄钺以为恨一个人,一定会想要杀掉对方,然而事实却证明,他却无法坐视对方受苦。萧铭的每一滴鲜血都会令他心乱如麻,奄奄一息的模样更是让他无法自己——当一剑劈中萧铭的那一刻,玄钺就明了自己无法对他下手,甚至,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莫非他真的在这百年间喜欢上了萧铭?又或者是,那蛊虫的影响仍旧没有消退,仍旧在操纵着他的感情?玄钺不了解,更无法接受,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还对萧铭残存着情意,可就算如此矛盾,当他看到罪魁祸首气若游丝的躺在自己怀中的时候,也无法丢下他不管。

萧铭伤得太重了,不仅仅是由于金丹上的裂痕,更是由于体内残存的剑气。当他第一次从洛水宫逃走之时便已然剑气入体,尽管被暂时压制,但暗伤却残留下不少,更不用说后来真元耗尽,剑气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的经脉内肆虐,让萧铭伤上加伤。

玄钺是剑气的主人,又加之修为高深,想要将剑气导出并非太过困难,但最关键的是,该如何修补剑气留下的暗伤。

玄钺不懂医术,但洛水宗中却不乏医术精湛之辈。玄钺按耐住自己矛盾的心情,虚心求教,终究寻找到最为适合的方法。正所谓不破不立,萧铭经脉损毁太过严重,又拖延太久,只有将体内被剑气影响过的灵力全部导出,随后以浓郁的真元细心蕴养,这才能够不留任何隐患。当然,更重要的是,导出灵力需要循序渐进,倘若过于快速,而蕴养却并不及时,则会让萧铭目前被灵力支撑的身体迅速崩溃。

明明唾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但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萧铭,玄钺却还是不自觉得做了,而正因为这股唾弃、这种自我厌弃,才使得玄钺在萧铭发现灵力消退的迹象后并未据实相告,反而选择了威胁恐吓、恶语相向。

似乎这样,就可以维护住自己仅剩的尊严;似乎这样,他就可以说服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萧铭;似乎这样,他还是那个骄傲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玄钺峰主。

玄钺不想在萧铭面前低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仍旧在乎他,因为他恐惧着自己的这份心意仍旧会被对方弃之若敝履,他无法接受自己会再次受到萧铭的嘲弄与奚落。

他告诫过萧铭不要修炼,不要加快灵力的损耗,但萧铭却并未在意,玄钺不知对方到底是破罐破摔还是孤注一掷,但他却不能让自己几经挣扎才做出的决定功亏一篑。于是,他下了药,令萧铭每每昏昏欲睡、无法静心修炼,而他也可趁此机会,用真元蕴养萧铭的经脉。

萧铭大约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仅仅将这种嗜睡当成灵力消退的症状。玄钺冷眼看着萧铭越来越灰心、越来越绝望,他心疼,却又快意。萧铭痛苦,他更是痛苦,不仅痛苦于萧铭的痛苦,也同样痛苦于被对方影响的自己。

这简直像是一种自虐,一点一滴,进一步将萧铭刻在玄钺的心底,难以抹去。

萧铭一心认定自己要害他,玄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明明是他所希望的结果,却又仿佛这些天的痛苦挣扎愈发像是一个笑话。

当萧铭终于忍耐不住,转而恳求他的帮助时,玄钺看着这张焦急绝望的脸,感觉自己喉咙干紧。

他强迫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你对我下药,控我心智,我难道不应恨你入骨?”

“你骗我百年,我难道还应该为你治疗?”

这种明摆着的问题其实根本不需多问,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毫无怨言。然而此时,在将话问出口的这一刻,玄钺心中却竟然希望对方给予自己一个肯定答复——就仿佛对方一个或是敷衍、或是欺骗的肯定,便能够替他这段时间荒谬的行为做出一个解释。

然而,萧铭沉默半晌,最终却仍是轻叹不该。

玄钺觉得自己本该暴怒,亦或者心痛,然而在听到这个答案以后,他的心中却觉得空荡一片,只剩迷茫。质问,剖白,辱骂,坦言,这些话纷纷卡在喉间,让他几乎失了声音。千种纷乱百般酸楚,最后却只汇成一句自嘲:“……就连你也觉得不该。”

——是啊,不该,就连萧铭也认为不该,他没有杀了萧铭便已然仁至义尽,怎么还能够对自己的仇人施以援手,不辞劳苦,甚至不愿他留下一点暗伤?

萧铭的回答简直是在嘲讽着他的愚蠢,嗤笑着他的所作所为,而接下来对方的举动,更是重重地扇了玄钺一个耳光。

对方的几句温言软语,便令他昏头涨脑;对方半真半假的剖白,竟然令他心疼难耐;对方试探的亲密举动,让他无从抗拒;而最后的那句“我喜欢你”,则将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付之一炬。甚至,玄钺竟然觉得自己追寻了萧铭那么久,舍不掉、放不下,也不过是为了听到那句“对不起”。

——只可惜,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骗局,就如同他与萧铭的相识相知相许一般,没有一丝一毫是真实的。

就像萧铭最后决裂时所说的话语那般,他与萧铭之间的感情,全都是由虚假构成的。

他从未了解过萧铭,从未见识过他真正的模样,他曾经有过好感的那个单纯善良到让他第一眼看到就不由得心动的青年……是假的。

——够了!已经足够了!

他与萧铭之间的感情纠缠、恩怨情仇必须就此斩断!玄钺是骄傲的,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陷入虚无缥缈的感情的泥沼,从此泥足深陷而无法自拔——他与萧铭从此再无瓜葛!

玄钺周身的气息澎湃鼓噪,闭关室内聚灵阵中积攒的灵力迅速朝着他的体内挤压,争先恐后地冲刷着他的经脉。

玄钺睁眼,面前一个一个全都是萧铭的身影,温柔的,甜蜜的,冷漠的,嘲弄的,低声哀求的,大声斥责的……玄钺的目光越发冰冷无情,他缓缓举剑,毫不犹豫地劈去,锐利的剑锋瞬时间便将那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扯碎。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溅在玄钺的面孔上,却仅仅只是让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玄钺一往无前,记忆中的萧铭被他不断斩于剑下,他踏着对方的鲜血一步又一步朝前走去,目光越来越冰冷,心脏越来越麻木。

玄钺的心魔是萧铭,也只有萧铭,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是否是正确的,却只能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举起长剑。

直至最后,他与一名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少年视线相接。

少年的目光锐利狠辣,带着浓重的杀意,宛若利箭那般射向玄钺。玄钺那早已麻木的心脏却在那一刹那重重地跳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脚步。

……这个少年是萧铭,是玄钺初次见到、却早已经忘怀的萧铭。

而在这一刻,玄钺却终于记了起来。

第十九章

玄钺与萧铭的初次相逢,并非是他剑道有成,第一次独自下山历练之时,而是在更久远之前,久远到那时的玄钺还未领悟到自己的剑意。

剑主杀伐,而剑意却各有千秋,玄钺灵根出众,悟性极强,于修炼上更是刻苦勤恳,但纵使他的修为远超同辈之人,却依然迟迟无法领悟到独属于自己的剑意,而没有剑意,便算不得真正的剑修。

玄钺的师父认为他从小在洛水宫长大,生活平淡安定,故而无法体味到剑之真谛,于是便让他的师兄带他下山历练,感受人情百态、世间冷暖。

玄钺的师兄将他带去了最危险的地方,引导他去看那些尔虞我诈、那些杀戮与鲜血,但这些却并未给予玄钺任何的触动。

他冷漠地看着一切,弱肉强食对玄钺而言不过是理所当然,愚蠢、弱小的人被杀,亦是命运使然。玄钺自从出生之时便站在高处,无论如何也无法体会到在食物链最底层苦苦挣扎的人的感受,无法感受到生命的壮烈与可贵——一直到,他见到了那名少年。

当时的场景,玄钺早已遗忘,他只是记得那本该成为猎物的少年却反而将狩猎者引入了陷阱,进行了一场狡猾而又精彩的绝处逢生、反戈一击。

明明是弱小的,却战胜了比自己更为强大的敌人;明明单薄稚嫩,却出手狠毒不留余地;明明伤痕累累,却笑得那么肆意自得,如此蓬勃旺盛的求生欲令任何人都无法不为之动容。

少年贪婪、狠辣,却又机警,很快便察觉了他的气息,然后转头看向玄钺的方向。

因为血污,少年的面目早已模糊不清,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令玄钺无法忘怀。受伤极重的少年警惕着所有人、排斥着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自然不带有任何的善意,但就是那狠戾无情,难以掩饰其中杀意的一眼,却令玄钺的心脏忍不住鼓噪,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任何顿悟都需要一个契机,而很显然,这名少年便是玄钺等待已久的那个契机。

当玄钺从顿悟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具被扒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价值的尸体,还有站在身侧替自己护法的师兄。

必不可免地,玄钺向师兄问起了那名少年,师兄摇头轻笑,说那少年明明怕得要死却倔强贪心,连几个他们这些大宗门弟子完全瞧不上的储物袋都不想放手,他瞧着可怜,便随手给了颗丹药,将少年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