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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奇的甜心屋(18)

荣氏集团的……继承人。

小艾睁大了双眼。

他说的难道是——雷建熙?

电光火石间,在雷建熙屋里无意间翻到的那张附照剪报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三代同堂共赴晚宴,荣氏企业后继有人”——难怪总觉得“荣氏”这两个字在哪里听过;难怪眼前这个气势嚣张的老伯怎么看怎么眼熟,原来……

“我知道了,”小艾笑了起来,“你是雷建熙的爷爷!”

——搞了半天,原来雷建熙竟然是跨国集团的“皇太子”啊?!切,这么有钱的家伙居然还好意思做出一副死抠门的样子跟她斤斤计较每个月的水电煤开销!看她回去怎么狠狠敲他一笔,吼吼吼……

荣君成眯起了双眼,两条浓密花白的眉毛雷霆万钧地拧在了一起。

“池小姐,”他冷笑了起来,“我劝你别再演戏了。你这种人我见过太多了。出身低微,家世糟糕,有人养没人教,虽然不懂得什么叫尊老敬幼,什么是礼数教养,却有满脑子一步登天不劳而获的肮脏想法。你当然很清楚雷建熙的真实身份,不然,你怎么会千方百计混到他上课的地方去旁听,更别说厚着脸皮死乞白赖地和他住在一起了。你直说吧,”他的声音犹如鞭子般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冷冷抽过,“要多少钱,你才能从我孙子的身边——滚开?”

不劳而获,千方百计,死乞白赖的……肮脏想法。

还有……

滚开。

浓密微卷的睫毛垂了下来,掩盖住了她眼中的所有表情。

怪不得她竟然有幸能够得到董事长的召见,怪不得她能在这座大厦的顶层和大人物单独会面,原来……

她被看成为荣氏家族的潜在威胁了。

再度抬起双眸的时候,小艾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雷老头……”

“我姓荣!!!”荣君成怒吼了起来。

小艾耸了耸肩。“好吧,荣老头。也许在礼仪教养方面,你说对了,我是不太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套。可是,说到我的出身……”她调皮地微微一笑,“我不得不纠正你一下。我的出身绝对不低微,家世也绝对不糟糕。知道我的曾曾爷爷和曾爷爷都是干什么的吗?”

荣君成皱起了双眉——这个丫头在鬼扯些什么呀?!

“我曾曾爷爷是盗墓高手,如果说有谁去过秦始皇地下皇陵的话,一定非他莫属;我的曾爷爷是个军火贩子,内战的时候,他赚的银子据说几艘船都装不下。他们二位虽然都很厉害,可是,在池家的历史上,却还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小艾的视线挑衅地迎向书桌对面那两簇燃着怒火的阴郁目光,“知道池家曾经出过哪些厉害角色吗?黑社会老大,放高利贷的,职业杀手,诈骗高手,强盗,赌徒……”她抬起了下巴,“我敢打赌,即使走遍全国,你也找不到比我血统更优良的了!”

“你……”荣君成的面色泛出铁青,眉毛也渐渐竖起——他还从没见过有人因为自己是杀人犯的后代而沾沾自喜成这样的……现在的小孩都在想些什么?!

“至于说我死乞白赖地赖上了雷建熙……”不去理会荣君成的满面怒容,小艾接着说道,“不好意思,恐怕你把话说反了。事实上,现在离不开我的人是你的宝贝孙子——要是没有我,他不可能每天都过得这么……生机勃勃,有滋有味,”——当然,雷建熙那家伙的真实心情应该是“火气十足,滋味苦涩”才对,“他也早就习惯我为他准备的晚饭了,有一次,甚至都把他感动得哭了;”——事实上,那次雷建熙之所以差点哭出来,是因为桌上所有的菜都烧焦了,而饭却还是生的,“当然啦,他最最喜欢的是我的歌声。要系哪天晚上不为他唱一首催眠曲,他还会睡不着呢!”——这句话倒是真的,雷建熙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被她的夜半歌声吓醒,所以通常要等到确定她已经练完声,不会再突然冒出一句咏叹调之后,他才会回房睡觉,“所以,董事长大人,”转动着身下的转椅,她微笑着继续说道,“我奉劝你一句,与其把我抓到这里来威逼利诱一通,你还不如好好劝劝你的孙子呢,看他是愿意跟你度过高尚富贵脑满肠肥的余生呢,还是愿意和我这个有着‘满脑子肮脏想法’的小丫头过平凡快乐的日子。”

小艾满意地看着荣君成灰白色的眉毛竖到了90度。

——将军!

果然,她猜得一点都没有错!怪不得雷建熙从来不提自己的身世,怪不得他没有跟着家族的姓氏,看来,他和这位荣爷爷之间好像真的有蛮大的问题存在呢!

沉默笼罩了整间办公室。

荣君成不再说话,几分钟之内,脸色由铁青转为通红,最后,渐渐变得灰白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一盒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默默地就着杯中的水吞了下去。

白色药瓶上,几排黑字醒目地写着:波立维——硫酸氯吡格雷制剂。主治:脑血栓。

看看药瓶,再看看眼前那个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的荣氏集团董事长,小艾扬起了一边的眉毛——这算什么?恐吓不成,难道,荣老爷子开始改用苦肉计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荣君成按下了桌上的对讲键:“吴秘书吗?麻烦你通知老赵备车,再过五分钟送池小姐回家。”

接着,他抬起头看向小艾。

“抱歉,池小姐,浪费了你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你说得对,我没有权力,也不应该派人把你叫到这儿来。我已经习惯周围的人惟我是从了,毕竟,在我这一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命令和指挥别人。所以,在潜意识中,我一定想当然地认为,只要把制造麻烦的那个人揪到跟前训斥一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显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套对你根本不起作用,对吗?”

“没错。”小艾笑着眨了眨眼,“要对付我的话,你得换个不那么老土的办法。”

荣君成有些勉强地微微一笑。

“在我的一生中,”他继续说道,目光茫然地穿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某一点,“敢于反对我和驳斥我的人加起来也不满五个。你是其中之一,池小姐。而其余的那些,说来可笑,他们……”他的声音中早已没有了冰霜雪冷的总裁语气,却多了一丝疲惫和孤独,“竟然都是我身边最亲的人。”

背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荣君成的侧面如同一尊黑色威严的雕像剪影。

可是,这所有的威严和气势,都只不过是他的一张面具罢了——摇晃起穿了跑鞋的双脚,小艾打量着眼前的这张剪影——除去面具,去掉那些用金钱堆积出来的名贵穿着,去掉那些靠权势累积起来的老板架势,在所有的这一切之下,这个所谓的董事长大人,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渴望亲情和家庭欢乐的普通老人而已。

仿佛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荣君成戴上金丝边老花眼镜,拿起了摊在桌上的一叠文件。

“老赵已经备好车在楼下等着送你回去了。”他的声音再度恢复了冰冷,“池小姐,谢谢你今天来了这么一趟。”

小艾点点头,从转椅上跳了下来。

“虽然不关我的事,不过……”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下了脚步,“你应该知道,两天后就是雷建熙20岁生日了。你有什么打算?”

“生日?小孩子才在乎这种玩意吧。”荣君成头也不抬地在文件上批示着,“我还没想过,也许我会让吴秘书帮忙挑一样礼物送过去。”

凝视了他片刻,小艾终于耸耸肩,转身穿过偌大的办公室,向门口走去。

“池小姐。”

就在她的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喊住了她。

“我觉得……”荣君成迟疑了片刻,再度摘下了眼镜,“我还是说实话比较好。虽然我是小熙的爷爷,可是我想,也许我不出现在他面前,这个生日他会过得更开心吧。如果就像你说的,和你在一起他能感到轻松的话……”他有些苦涩地一笑,午后的阳光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闪耀,“那么,我拜托你,在那一天,请务必让他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