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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生(187)+番外

姬央看着安德海并未着急地打开信,只是用手指轻轻摸着那匣子道:“陛下怎么就能确定我会在这里登岸?”中原沿海千里,沈度就料定了她会原地返回么?一日一封的信也是早料到了她的际遇么?

“回娘娘,沿海适合大船登岸的地方,陛下都有派人去守着。只是这信每月都是按时送到奴才这儿,想是当时娘娘从此地离开,所以陛下一直盼着娘娘能从此地回来。不过陛下早已有令,不管娘娘从何处登岸,这个箱子都要飞马尽快送到娘娘手里。”

“如今我既已登岸,那陛下有何安排?”姬央又问。

安德海道:“陛下只命奴才将箱子送到娘娘手里,余后的事情一切都听娘娘安排。陛下说何去何从,都由娘娘自便。”

姬央低下头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难道她还能盼着沈度不管不顾叫人将她捉回去么?那样她就轻松了,也就无甚纠结了。

何曾想过,如今这“自便”二字竟也成了伤人的字眼。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先去吧。”姬央道。

安德海领命下船。一下船就张罗开了,他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可都寄托在船上这位祖宗身上了,伺候好了她,他这辈子在宫里可就没人能比得上了,便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桂山将来见了他说不定也得称兄道弟。

安德海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自请了差使到这海边来守船的,今日可算是让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安德海兴奋地搓了搓手,高声安排着底下那些人要将船上的娘娘给伺候好了,那位娘娘吃穿住行的喜好,安德海在离开洛阳之前都已经打听好了。在他心里已经反复演练过无数次该如何迎接和伺候那位娘娘,所以如今做起来倒也不显得慌张。

底下人也都是被安德海操练惯了的,在姬央下榻的地方,吃食、衣物连带伺候的侍女都已经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了。

当然最最要紧的还是给远在洛阳的皇帝陛下报信,这可真是个好差事啊,安德海又搓了搓手,心里小小地嫉妒了一下这回回洛阳去给皇帝报信的人,赏赐肯定是不会少的,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还能弄个一官半职。

安德海安排好了一切,又再次回到了船上,也不敢打扰姬央,就在那舱门外站着,好候着那位娘娘叫人时,他能第一时间进去。

如今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只差那位娘娘说一声回洛阳了。

安德海站在门外,虽然脸上一片从容平静,其实心里跟猫爪似的,生怕这位娘娘犯犟,不肯回去,要知道这位可是个狠心的主儿,太子年纪那般小,她这个亲生母亲居然能舍得离开。

好容易等到舱门打开一条缝,安德海的脖子都伸得有筷子那般长了。

“姑姑,娘娘是个什么打算啊?”安德海看见玉翠儿出来赶紧凑了上去。

姑姑这个词儿,在宫里可不是哪个侍女都有资格叫的。那得是得势的贵人身边的大侍女才当得起这一声儿。玉翠儿在姬央身边虽然只能排到第四、第五去,但因着她伺候的是姬央,所以姑姑两个字却也是当得起的。

玉翠儿被安德海这一声“姑姑”给叫得心里一乐,不过脸上却是不显一丝喜色的,“不是说让我们公主自行安排么,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安德海涎着脸道:“这哪儿能啊?陛下嘴里虽然是这么说,可奴才看他心里就没有一刻不盼着娘娘的。娘娘做公主时住过的永宁宫,陛下每日都要去坐一小刻的。每回从永宁宫回来,脸上那个神情啊,就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看得都心酸。”

玉翠儿心想,这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她也没再理会安德海,回身进了舱内,轻声将安德海的话重复了一遍,“公主,陛下一直都是盼着你回去的,当初奴婢跟着公主离开时,陛下就私下嘱咐过奴婢,一定要将公主照顾好,要劝着公主多想着小芝麻。他生怕你忘了小芝麻,怕你不回去。”

姬央吸着鼻子“嗯”了一声,眼泪打从开始看那些信开始就没停过。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信,一个字都没有,只信封上写着年月日,能让姬央算出小芝麻的年纪来。信封内则是一张画纸,偶尔也有两、三张,四、五张的。

画上全是小芝麻,尽管只是寥寥几笔勾勒,却也显得活灵活现,执笔人的情意全都流露在鼻尖了。

每天一张,姬央看着画里的小芝麻,就好似她从没离开似的,从没缺席过小芝麻生命里的每一天似的。他第一次抬头、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长出牙、第一次爬、第一次走路,沈度都画给了她。

若她这一次还任性,便是她自己也没办法再原谅她自己了。

姬央抹了抹眼泪,将信纸好好地收了起来,抱在胸口,闭上眼睛道:“我们回洛阳。”

“嗳。”玉翠儿欢喜地应了。

门外面,安德海无声地跃起在空中打出一拳,他这香可算是烧着了。他跑下船,高声喝道:“走,赶紧的,咱们回洛阳!”

第145章 番外

眼看洛阳在望, 姬央坐在马车上不停地咬手指甲, 这是她新近才养成的习惯,羞愧、内疚加忐忑,让她必须得找点儿东西磨牙。

也不知道沈度会是个什么态度, 姬央都快把自己的指甲给啃秃了, 而且照镜子的频率明显增加,生怕有哪个地方没捯饬得完美无缺, 可看了半晌镜子, 又有些发脾气地将铜龟钮海棠镜扣在小几上,觉得脸色有些白,纠结着要不要抹点儿胭脂, 可又怕“胭脂污颜色”,沈度惯爱拧她的脸, 最嫌弃的就是拧下一层香粉或者胭脂。

还有那头发, 黑色的实在长得太慢了,都这么写年了,居然还有半截是银白色的, 剪掉吧头发就太短了, 不好梳发髻,不剪吧又跟花斑猫似的,每日梳头都要费劲心思地将白发藏起来, 可到底不是一头乌发, 姬央又怕沈度嫌弃。

“娘娘, 你快来看。”玉翠儿将头探到马车外, 兴奋地对姬央喊道。

姬央心里腹诽,玉翠儿这改口可改得真快,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娘娘呢,就直接将她这长公主变成了有名无实的娘娘。

玉翠儿见姬央不动,赶紧地补了一句,“娘娘,是陛下,陛下!”

姬央心下一动,算路程此地离洛阳当还有两百多里。姬央没想到沈度会来接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迎得这般远,在姬央心里最乐观的幻想也不过是沈度会在洛阳郊外等她。

“你不会是看错了吧?”姬央一边问一边凑到窗口往外看。

即便是玉翠儿会认错,但那个人的丰姿姬央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的。

姬央由玉翠儿扶着下了马车,远远地看着沈度并不挪步。

两年多了,七百多日不曾见过,甚至连思念都强迫自己压抑,骤然再见,熟悉有之,但更多的却是陌生。

一如姬央再见她母亲时的陌生。

曾经最亲密的亲爱的人,隔了重重的岁月之后,可能早已经物是人非。

沈度的身姿依旧挺拔,丰姿轩朗,清隽艳逸,虽并未着龙袍而衣以竹青色常服,但气势似乎因为登基为帝,富有天下而较往昔更足,威肃之气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令人不自觉地就想低头不敢直视。

这样的人,已经成了云端的龙,叫人已经生不出亲近之心,只余敬畏。

所以姬央停步不动,在那一瞬间甚至恨不能可以转身就跑,有些怕自己承受不住沈度的冷待。

但下一刻姬央就看见沈度缓缓地似无奈地朝她张开了手臂。

这让姬央一下就想到了当年在并州的时候,沈度去帮王成打拓跋族,他凯旋回来时,她按耐不住地不顾众人侧目地扑入他的怀里的事。

往事历历在目,但不知何时当初的那份心却迷失了,今日仿佛才重新找了回来,胸口也被那复归的心胀得满满的、沉甸甸的了。

姬央的眼泪肆意,她飞快地跑着,也顾不得去抹一抹脸上的泪珠,就那样乳燕投林似地扑入了沈度朝她张开的怀抱。

很多话都不必再说,有时候一个紧紧的恨不能揉进肋骨里的拥抱便足以安慰人心。

姬央在沈度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得都打嗝了,很委屈很可怜地抱怨道:“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事后姬央觉得自己傻透了,本来在马车上她都已经想得好好的了,见着沈度时一定要端着,千万别让他觉得她是走投无路才回来的。就连玉翠儿姬央都事先威逼利诱打点好了,结果这下可好,一见着沈度就什么都忘记了。

被沈度身上熟悉的气息一烘,心头泛暖,眼睛泛酸,就这么把自己的底儿给兜了。

“嗯。”沈度轻轻应了一声,只是将姬央搂得更紧了些。虽然姬央已经快透不过气了,却还恨不能彼此可能抱得再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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