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荣胭脂原本以为在那场大火之后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可是现在才知晓,原来不是的。

她抱着小白,不断的落泪呢喃:“小白,别离开我,表姐求求你,你别死好不好?”

满是疤痕的脸因为这泪水更是显得恐怖惊人,只是纪小白却并不怕。

“表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情景吗?你还记得你给我唱歌吗?我、我好想再听一遍,你唱给我听好不好?……”小白呢喃。

“好,你想听什么表姐都给你唱。山青青水灵灵、天上的鸟儿飞、水中的鱼儿游,我和我的小伙伴,嘿,小伙伴,一起手牵手……”荣胭脂带着泪、轻声的哼唱。

纪小白眼含憧憬,仿佛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一般,她轻声的跟着合音,慢慢的,慢慢的,小手儿缓缓滑落……

******

荣胭脂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戴着口罩的修女拿着手术刀,冲着她点了点头。

麻药起了作用,荣胭脂感觉自己的知觉在一点点消失,刀划在她的遍布伤痕的脸上,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留在她视线最后的,是周围苍白的墙面,以及病床旁边躺着的人。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荣胭脂呢喃:“小白,我会活出我们两个人的份儿……”

灭门之仇,小白之恨,她不能死!

******

纱布一圈一圈打开,镜前少女安静平和,沉稳淡然,修女手中拿着镜子,映出她娟秀的面容。

修女柔声道:“小白,欢迎你回来。”

镜中人赫然长着一张与纪小白一模一样的脸。

☆、第2章 归来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海面上,金灿耀眼,宜人心扉。

船头的甲板之上立着一位少女,少女不过十七八岁,一身黑衣,诺大的黑色礼帽遮挡着精致的小脸儿,若是细细看去,只觉灿若桃李。

而此时,少女神情肃穆,她抱着坛子,哀戚的扬手,骨灰就这样撒了出去……

港口越发的近,海风吹过她的发丝,少女的眼神越发的狠戾。

“扑通!”坛子就这样落入了水中,少女满怀恨意轻声的笑了起来,“古姨,你说,他们看见我没死怕不怕呢?”

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改头换面的荣胭脂,不,现在她是纪小白。自小白过世那日起,她就发誓自己这一辈子永远都是纪小白。

而眼前的古姨正是古修女,她此时寻常衣衫,普通又没有什么存在感。

她握住了小白的手,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纪小白哪里不清楚呢,她垂了垂眼眸,再次睁开双眼,已然将所有情绪都收敛了起来,轻扬嘴角,含笑可人,当真是位娇滴滴的小仙女。

气鸣声响起,眼看不时就要到码头,甲板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吵杂声起,小白不经意的回头,微微眯起了眼睛。客船的二层之上,只见一个清隽的身影正坐在栏杆边看书,饶是吵杂声气鸣声不断,仿若都不能影响他一分。

便只是那么随意一坐,也丝毫不见慵懒之态,背影傲然笔直,丰姿如仪,纵一身黑衣却不给人暗黑之感,清贵如皎皎明月。这般望去,侧颜朗逸深致、眉目如画,那双黑色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千年寒潭。

这样清俊无双的男子只这么望去就叫人魂不守舍,不光小白,多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再也移不开。

小白若有似无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他。

乔家大少爷,让她的那个歹毒的前未婚夫嫉妒的发狂的天之骄子,也是他的大哥——乔亦寒。

倒是不想,他回来了。

“小白?”古妈妈带着几分疑惑。

纪小白微笑,“我们走吧。”

恰逢船已到岸,她率先提起了皮箱。

离开江宁城不过半年,小白竟是觉得恍如隔世,招来一辆黄包车,她道:“城南,纪家。”

今日是纪家老太太六十大寿的日子,纵然已经是傍晚,仍是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可见纪家当真是十分喜悦,操持的颇大。

小白上前一步,叩响了门环,看门的听到动静探头一看,立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尖叫出声:“大小姐?”

小白摘下帽子,扬头轻笑:“桂叔,我回来了。”

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一家人在院中掌着灯,欢欢喜喜听戏,说说笑笑,好不快活。待听到禀告,知小白归来,一时间鸦雀无声。半响,老夫人面色变幻几分,道:“这个孽障,竟是还知道回来么?”

话音刚落,就看门房的桂叔引着小白与古姨进门,小白见所有人俱在,恭敬跪下道,“祖母,小白回来迟了,还请祖母莫怪。”

老夫人上下打量小白,较之半年前,她更是清减了几分,皮肤白皙光滑、大大的杏眼亮晶晶、樱桃小口,便是不笑也嘴角轻扬,带着笑面儿,看了便是讨喜。只是一身黑衣倒是给人不吉利之感。恰逢寿诞,老夫人心中不快,微微蹙眉,道:“怎地你还知道有这个家,有我这个祖母么?”

小白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小白时时刻刻都念着祖母,都念着纪家。”说到此,猛地咳嗽起来。

老夫人心中更觉晦气,冷言讥讽道:“去了上海便是不见人影,家中寻都寻不到你,当真是念着纪家,你说,你这个孽障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母亲,小白刚回来,身体看来又不很好,不如让孩子起来回话吧?”纪大爷纪子文劝道。

老夫人睨他一眼,气势十足,厉声道:“若都是如你一般纵容孩子,那还得了?我知你自小就疼这个侄女儿,但是凡事也该有个分寸,如若不然,旁人岂不有样学样?”

纪子文沉默一下,没有再言语。

小白的父亲,纪二爷纪子武若有似无的扬了扬嘴角。

小白认认真真的抬头,十分诚恳:“祖母莫怪,都是小白不好,这么长的时间没有音讯,让长辈担心了。”她咬了咬唇,话锋一转,又道:“只小白抵达上海便是陷入昏迷,这一昏迷就是半年,几度生死攸关。幸好遇到古姨,若不然,怕是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夫人狐疑的看向了她,似乎想要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其实小白离开江宁城去上海的时候大家就已经知道她身体不好了。可饶是如此,老夫人依旧言道:“在家中之时你也不是没有看过大夫,大夫说休养便好,难不成你一出门就更不好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小白垂着首,面容哀戚,只内心却不断的冷笑,看这些人的态度就可知平日里他们是如何对待小白,原本小白有荣家的帮衬,他们尚且要给些颜面。可是荣家败了,他们可不就彻底不将小白放在心里,哪里见过好端端的姑娘咳血不停呢?休养一下就会好?也不知这是欺人还是欺己。

她打开皮箱,将其中一个档案袋拿了出来,双手呈上,交予老夫人。之后柔声道:“许是母亲找来的大夫医术寥寥吧?上海的大夫一看我的症状便知我是慢性中毒,这半年我不知事,稍一好转便是赶忙赶了回来。大夫说也不定是有人下毒,许是什么花草食物相生相克也不定。大家都是生活在一处,我中毒这般深,也唯恐祖母与父亲不妥,只盼着通知您,让您好生的打扫一番,免得与小白一般。小白是运气好,遇到了古姨又在上海大医院治疗,若是江宁城的大夫,怕是又要说是什么寻常的不妥当了。耽误治疗,可就不妥。”

被称作母亲的是小白的继母方巧,小白的母亲白氏未过世时方巧就被纪二爷纳入了府里,后来小白母亲犯了癔症自杀身亡,方巧便是顺理成章的成为继室。她开始几年对小白还是可以的,不过渐渐的也露出本性。小白与她时有争执,但是纪二爷不分青红皂白,惯是向着方巧,从不理会女儿小白,以至于方巧越发的气焰嚣张。

而此时,方巧捏住了帕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许是上海的大夫诊错了也不定的,老吴这么多年给咱们府里诊病,也未见有什么差池,倒是小白一去了上海就发病,真是不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