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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198)

“这样啊?澄姑娘稍等,我去跟公子禀报一声。”羽衣道。

纪澄点了点头,在穿堂里坐下,那童儿也乖觉,早捧了茶伺候。

羽衣回到上头院落里问正在擦拭茶具的霓裳道:“下头澄姑娘来了,说是公子请她过来的。”

霓裳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像是为了新说的亲事来的吧。”

羽衣抿嘴笑道:“我想着也是,这也太心急了些。”虽然纪澄和刘家的事儿不算是沈彻保的媒,但他的确有在里头说和,家里不少人都知道。

“我去跟公子说一声儿。”羽衣抬腿就往外走,想上到正院里去寻沈彻,“也没见过这么心急的,都下锁了还来。”

霓裳道:“公子不在上头,我刚从上面下来,若公子真给澄姑娘传了话,这会儿想来应该在顶上,我上去说吧。”

羽衣笑了笑没说话,她到九里院已经一年有余了,却还只是个打杂的角色,她倒要看看霓裳处处把持最后能不能攀上高枝儿呢。

霓裳可不管羽衣的想法,她沿着上山的小径往上,在木门外拉了拉铜铃,高声道:“公子,澄姑娘来了。”

里头没有动静,霓裳又侧耳听了听,过了片刻才从里头传来沈彻的声音,“叫她上来吧。”

“是。”霓裳口里虽然应着,人却像是呆了。这顶上的小院素来是不许人随便踏入的,他叫公子却随随便便就应了叫纪澄上来,让霓裳一下就想起了当日那满地的碎片。

霓裳伺候了沈彻这许多年,连他发怒都甚少见,更何况是摔杯子,她当时本就万分好奇,不知是谁竟然在九里院摔了那许多杯子。霓裳直觉就该是个女子。

霓裳恍恍惚惚地往山下走,远远地瞧见坐在穿堂里的穿着一袭樱米分色薄裙的纪澄时,忽然就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可奇怪的了。

纪澄跟着霓裳走到主院那一层,见她转身道:“澄姑娘自己上去吧,公子就在上头等你。”

纪澄知道一点儿九里院的规矩,所以只对霓裳点了点头,就往山上去了。

第160章似与非

羽衣正站在岔路上眺望,见纪澄一人往上头去,立时就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低声问正往这头来的霓裳道:“你怎么让她上去了?”

霓裳凌厉地扫了羽衣一眼,羽衣立即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问。

却说纪澄走到木门跟前儿时,手心都冒汗了,她在裙衫上擦了擦,深呼吸一口这才拉了拉铜铃,然后推门而入。

小院里沈彻坐在屋前的竹阶上,一条腿曲着搁在第二阶,一条腿斜着伸直了放在第三阶,慵懒闲散。

纪澄在沈彻的目光里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停在离他三尺开外的地方。在沈彻面前向来是多说多错,纪澄压根儿就没打算先开口。

眼前这人总是习惯用沉默来让人忐忑,纪澄心里咬着牙坚持,强忍着回避沈彻眼神的退缩。

“很少见你粉色。”沈彻道。

纪澄朝着沈彻的方向侧了侧耳朵,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是看沈彻的表情,又觉得是他错乱了。

纪澄的确很少穿粉色,总觉得太过稚嫩又太过娇妍,她的容貌本就偏于楚楚清弱,粉色只会让她显得更易被摧折。她本身也不喜欢这样柔弱的颜色,她的衣服多偏青、蓝,实在需要变换一下,也最多就是鹅黄。

然而沈府的老太太似乎很喜欢女儿家粉妆玉琢,纪澄在沈府住的这一年里,每一季沈府的主子做衣裳时,也不会漏掉她,但至于颜色通常都不是纪澄自己能作主的,尤其是住进芮英堂后,老太太替她选的布料都是偏于嫩弱。

纪澄唯一能找到的立领襦裙就只有这种樱粉色或水红色。

而此刻沈彻骤然拿她的衣裳说话,这绝对是纪澄没料到的,原以为是刀山火海之行,没想到开场白却如此“寒暄”,以至于纪澄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了。

“刘家的庚帖已经寄出去了?”沈彻又问。

纪澄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耐烦虚伪的寒暄,他二人早就撕破了脸皮,再假装风平浪静又有什么意思?

“嗯。”纪澄点了点头。刘夫人很满意纪澄,所以很爽快地就写了刘俊的庚帖给纪澄的大嫂。而范增丽也立即麻溜地将庚帖托人寄回了晋北。只等着纪青收到刘俊的庚帖,再将纪澄的庚帖写来,两家这就算定亲了。

范增丽大概是怕夜长梦多,所以急急地送了信回去。

“没想到你们家还挺着急的。”沈彻笑了笑,满是嘲讽之意,他心里的确是瞧不上纪家的,尤其是纪澄大嫂的那做派,简直跟卖姑娘似的,可他也不想想始作俑者又是谁。

于纪澄而言,纪家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生她养她的家,哪怕她也有所不满,但也由不得外人来说三道四,“不是我家急,这不是怕你急吗?”

沈彻笑着望了纪澄一眼,站起身往里走,头也没回地问道:“喝茶吗?”

纪澄道:“出来得太久,怕老祖宗那边问及。”意思就是有话你赶紧说,不然一旦有闲言闲语传出去,那刘家可就未必肯娶她了。

“老祖宗这个时辰已经歇下了,就算要问也是明天的事了。”沈彻道。

纪澄闻言心里就是一突,沈彻究竟想暗示什么?纪澄根本不怕沈彻对她要打要杀,哪怕是叫她嫁给刘俊也无所谓,但她最恐惧的就是还得继续和沈彻相处。

“你到底想做什么?”纪澄往前两步,却依旧站在台阶下,不肯进屋。

沈彻已经在小几旁坐下开始舀水煮茶,相对于他的散淡,越发衬托出纪澄的焦躁。

“这半年西域的账目送过来了,想你帮我看看。”沈彻做了个请的姿势。

莫名的前倨后恭,让纪澄心里的危险感知急剧攀升,她依旧站着不动,“你不是说西域不用我了吗?”

“的确重新找了人负责,不过太默守陈规,守疆有余,开拓却不足。这些账目你先看看,再和他给我的两相印证。”

纪澄扫了一眼屋角的两个几乎半人高的大黑漆箱子,她脱去鞋子,提了裙角走上台阶,在沈彻对面坐下,“你觉得我会对这些认真负责?”

“大通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费了那么多心血,难道不想看看它的将来?”沈彻反问。

纪澄冷笑一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现在还能信任我?”然后纪澄又补了一句,“哦,不对,你从来就没信任过我。”真信任过她,那他就该从此埋骨西域了。

沈彻淡笑道:“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聪明人其实并不是赞扬,太聪明的人总是瞻前顾后,回过头来再看,却又总是碌碌无为,一生无功。

尽管纪澄很想不管不顾,可她总是缺乏鲁莽的勇气。“你杀了梅长和吗?”

沈彻挑眉,“你觉得我是动不动就杀人的魔头吗?”

这话问得纪澄莫名地心虚,好像她才是那个魔头似的。

“梅长和能力很不错,一个人在西域就能搅风搅雨,这样的能人杀了岂非可惜,他也很识时务。”沈彻道。

纪澄心里暗松一口气,识时务的人命总会长一点儿。

“你能把柳叶儿和榆钱儿还给我吗?”纪澄又问。

沈彻将煮沸的泉水提起,先温了温杯,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看向纪澄,“你如今凭什么跟我讲条件?”

纪澄被沈彻的话刺得往后仰了仰身,嘴硬地道:“凭你还留着我。”

沈彻闻言一笑,“刚才忘了告诉你,梅长和不仅很识时务,而且还艰险荐贤举能,西北如今各方势力盘踞,我请了凌子云到西北相助。”

纪澄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相助,这就是变相地扣住了凌子云,“你拿什么要挟他的?”

沈彻给纪澄斟了一杯茶,然后往后靠了靠,“你关心他,他同样也关心你。这人倒是痴心一片,生怕苏家的事发。”

纪澄只觉后背一片冰凉,不知将来该以何面目再见她的子云哥哥,她笔直的背脊塌了塌,“你别动他。”

沈彻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清茶,“这就要看你了。你应该庆幸你还有价值,纪家也还有价值。”

“那我如何才能知道,将来不会狐兔死走狗烹?”纪澄依然不肯坐以待毙。

沈彻道:“那你最好祈祷自己一直都能找到新的狐兔。”

纪澄沉默片刻,“能不能将这些账目搬到密室里看?”

“揽月斋已辟做他用。何况,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太信任你,所以只能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沈彻道。

纪澄藏在子里的手掐了掐掌心,“我能不能明天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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