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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209)

纪澄硬着头皮走上去,虽然沈彻脸上的掌印已经消失无踪,但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却是不能。

沈彻看着纪澄走近,她那脸小得一巴掌都能盖两个了,惨白无血色,晚上穿着一身白衣,装鬼都可以了。她的额发上沾着纸钱的灰烬,沈彻抬手就想去替她拿掉。

纪澄却在同一瞬间往后退了半步偏开。原谅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还以为沈彻要还回来呢。

彼此只剩尴尬,只是这次纪澄的闪避让沈彻心里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悲凉。他看到憔悴得不像样子的纪澄时,只想竭尽所能地宽慰她,想抱抱她,可惜连这一点小小的念想,对方也不会接受,怕是恨不能他不出现才是最好的。

纪澄躲过了沈彻的手,也是尴尬,于是借着给柳叶儿使眼色的动作无声地化解了那沉默。

柳叶儿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婆子吩咐了一句,那两个婆子就了屋去。

沈彻往门边走了两步,抬了抬手隔空解开晶晶身上的穴道,那晶晶这才嗯哼一声,软软地跌在地上,裹在身上的帘子也散开了,露出她饱满的胸脯来。

那两个婆子看得只啐口水,纪澄也是没脸,朝沈彻福了福,“实在是冒犯表哥了,回头我会让大嫂好好管束下人的。”

沈彻沉默片刻,待那些婆子架着晶晶走开了,这才道:“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多谢表哥。”

“节哀。”

两个曾经共享过一床背席的人,这会儿说话却是干瘪瘪的,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表哥既然来了,就请将南桂带回去吧。如今我已经归家,待家母安葬之后就会去她坟前结庐守墓,南桂继续留在我这里只会大材小用。”纪澄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态。

纪澄原以为还有一番机锋要打,结果却听沈彻道:“好。不过因为南桂和你最熟,将来如有什么需要传信的还是让她和你联系。”

“是。”纪澄应道,“若是没事了,我就回灵堂了。”

纪家在晋北也算是豪富了,虽然平时低调,但主母去世这么大的事儿,来吊唁的人肯定少不了。家里就这几个主子,纪青卧病床都起不来了,所以简直有些周旋不过来。

连纪澄的二哥纪泽,虽然腿脚不便都不得不出来招待客人。纪泽以前最是活泼好动的一个人,还会点皮毛武艺,后来因为纪澄的事,被祝家打折了腿,如今落下了毛病,走路一跛一跛的,性子就变得阴沉了,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的。

纪澄见着纪泽,满心满眼都是愧疚,他们以前是最要好的,可如今却是疏远了。纪澄不忍见纪泽,每次看见他的腿,她就痛心,痛到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偿还,她后来站出来支撑起纪家,冒险私犯军械,何尝又不是为了多赚钱钱财,好让纪泽一辈子随便挥霍也衣食无忧呢?

而纪泽虽然爱护妹妹,可那条腿终究还是横亘在了兄妹之间,有时候伤心时难免会想,如果当初他不出头呢?

沈彻见着纪泽时,他真因为腿疼而吃力地想往前走到椅子处,沈彻上前借了一把力。

纪泽道了声多谢后才发现扶他的人是沈彻,这位齐国公府的世子。他以前本是喜欢交朋友的人,见着沈彻这样丰神俊朗的人物肯定会想了办法结交,可如今却是自惭形秽。

“冒昧的问一句,仲泽兄这腿可是天生如此?”沈彻这明显是睁眼说瞎话了,纪家几个兄妹的事情他是了解过的,也知道纪泽是因为纪澄才伤了腿的。

纪泽摇了摇头,没想到沈彻居然知道他的字,只是他平日里最烦别人提他的腿伤,但因为发问的是沈彻,他却不得不忍耐,“不是,前几年伤着的了,没什么要紧的,不提也罢。”

沈彻却像看不懂人脸色一般继续追问道:“那是伤了几年了?”

纪泽道:“有个四、五年了吧,我都习惯了。”

“四、五年啊?那还算好,若是有个八、九年的那就难说了,我有个朋友于正骨、接骨一道很有些造诣,你这伤他或许可以试试。”沈彻道。

按说纪泽听了这话本该十分激动,可他心里却犯了嘀咕,沈彻问这么多,明显就是为了说出后头的话来。只是他们纪家是什么人,哪里能当得起沈彻这样的世子爷上赶着来卖人情。这天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纪泽心里泛起了警觉。

沈彻哪里能看不出纪泽的想法,笑道:“我是见你走路十分辛苦所以才多问了两句。只是我那朋友虽然医术高超,却是四海为家,我如今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等我得了信儿,便告诉仲泽兄一声。”

“多谢多谢。”纪泽作揖道。

“我们两家都是亲戚,仲泽兄不必见外。”沈彻道。

等沈彻走远之后,纪泽都还沉静在思量之中,他想不出沈彻有害他的理由,所以这自然是在帮他了。若真是如此,纪泽想,那这位齐国公世子爷还真是急侠好义,难怪齐国公府能屹立经年不倒了。

其实沈彻在纪泽面前完全可以提纪澄的,却又顾忌纪澄的名声,怕纪泽想多了,毕竟纪澄还要守孝三年,这当口同自己这样声名狼藉的浪荡子扯上关系,对纪澄可未必是好事。

沈彻在晋地并没待多少时日,他本就是要事缠身,近日更是得了喆利的消息,所以不能不走。

纪澄听得沈彻要走的消息不由松了口气,这些时日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的,生怕沈彻耍什么幺蛾子。

只是猜想着沈彻,纪澄就在门口瞥见了沈彻的身影,他直直走过来,纪澄只能借着低头烧纸钱的动作回避他。

第171章初心在

沈彻在纪澄面前蹲下,“我今日得离开,这个给你。”

纪澄看着沈彻手里的木头盒子并不伸手,“这是什么?”

沈彻揭开那盒子,里面放着两个冰盒,其中一个稍大的冰盒里盛着绿色药膏,散发出很好闻的清香味,另一个较小的冰盒里是一叠鲜嫩的草药叶子。

“给你敷眼睛用的,你哭得太多了会害眼病,把药膏抹在叶子上,每天早晚敷一次,清眼明目。”沈彻道。

纪澄这几日眼睛的确有刺疼的现象,红血丝就没退过,她是知道沈彻的医术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管她害不害眼病。

纪澄接过药膏,轻声道了谢。

“还有这个草药包,每天让你的丫头熏热放到膝盖上热敷,我看你这些时日走路都变形了,膝盖上的老毛病又犯了,还添了新症状。”沈彻道,顺便递给纪澄一个药方,“等你娘亲下藏之后,用这个方子调理一下身子骨。”

如此婆妈,难道将她当成“沈荨”了?纪澄一一道谢,送沈彻出门时,免不了道:“你一路珍重。”

沈彻笑了笑,“没想到还能在你嘴里听见这句话。”

云娘的死仿佛一下子就斩断了纪澄和沈彻之间的恩怨,往事已经悔无可悔,曾经汲汲营营的东西,在生死之前显得是那样苍白,叫纪澄连恨沈彻的力气都没有了。

停灵四十九天之后,在阴阳看的吉时吉日里,终于还是要送云娘上山了。只是纪澄以为沈彻上次走后必然是不会再出现了,却没想到在安葬云娘的前一日他又到了晋北,还一路陪着将云娘的棺木一直送上山。

这样可客人少之又少,何况对方还是齐国公府的世子爷。下头议论的人可就多了。不过外头人都只当是纪兰的面子,想着她这个沈家三夫人面子可真大,娘家嫂嫂去了,国公府的世子爷居然一路陪着过来吊唁,还一直住到将云娘送上山去。

沈彻自然并非一直住在纪家,可人云亦云,以谣传谣,到最后就成了沈彻一直住在纪家了。

不过不可否认,沈彻本已离开却在云娘下葬的时候又到晋北,这的确令人侧目,连纪青都有些嘀咕沈彻的动机了。

但沈彻这次没待两日,临走前也没和纪澄说得上话,只匆匆让南桂送了东西来给纪澄,是新制的敷眼睛的药膏,还有敷膝盖的药包。

“姑娘,我就住在南大街钟楼巷里的第三间,你若是有事或者想传话,就叫人去那里找我。”南桂道。

纪澄点了点头,她知道沈彻不可能就这么放过纪家,但能让南桂不再跟着自己,总算是可以喘口气儿了。

云娘一下葬,纪澄果然应了前言要去墓前结庐,家里人苦劝不止,她也不听。那是纪家的老坟所在,整片山埋的都是纪家的祖先,有专人守山,纪澄的安危倒也不那么让人担心。

凌子云替纪澄将木屋的最后一块板子钉好之后,从屋顶跳下来道:“澄妹妹,后头的时日我可能不能来看你了。”

纪澄点点头,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这些时日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都没顾得上问,“你是要去哪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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