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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249)

纪澄手里的酒壶跌在了地上,溅湿了她的鞋子。她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了赛亚,这才听见沈彻以一种冰凉漠然的声音道:“带走。”

南桂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纪澄身边,示意她往前。

纪澄回头看了看庆格尔一家,庆格尔已经从她父亲的身后跑了出来,大声喊道:“阿澄。”

纪澄见庆格尔就要追上来,赶紧大声道:“我没事,庆格尔。”

庆格尔一下就哭了起来,那些人看起来是那般凶恶,可她却帮不了纪澄,所以她只能哭泣。

纪澄被南桂扶上马背,她只能远远地回望庆格尔家的帐篷,那橘色的火光就像一只温暖的大橙子。

赛亚一家人惊魂未定,他们都以为是大秦人追杀过来了,原是以为必死,哪知道那一队黑甲兵居然只是为了捉那个中原女人。

赛亚刚抚定胸口,喘平气儿,哪知道手都还没放下,就又听见了马蹄声,来人掀开帐篷的帘子就走了进来。

庆格尔和她的小妹妹再次惊叫了起来,进来的人正是先才那个冷得像团冰的大秦人。

沈彻手里提着一个布囊,弯腰在赛亚家帐篷正中的小几上放下,然后对着他们行了一个突厥礼,这才转身离开。

赛亚全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还是那个小妹妹,吓得最厉害,又恢复得最快,好奇地看着那桌子上的布囊,然后咚咚咚地跑了过去。

“啊,好大的金子。”小妹妹惊叫起来。

那是四锭金元宝,可以把赛亚家所有的牛、羊都买下来了,都还花不完。

晚上赛亚和自己的丈夫窝在一个被窝里,都还在议论这件事。

忽烈问赛亚道:“那姑娘怎么会在咱们家里?”

“你们走之后不久,我和庆格尔在山岗边放羊的时候捡到的,她趴在马背上,都快没气儿了。”赛亚道:“她平时乖巧得很,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知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动用那么多人来捉她?”

赛亚是妇道人家,见识少,但忽烈却是上过战场的,“那是大秦沈家的黑甲军。”

战场上一个顶十个的精英,据说是征北大元帅的亲卫军。像赛亚所在的队伍,根本就没机会对上这种精锐部军队。所以黑甲军不过是种传说。

而这一次本来突厥打得好好儿的,眼看着就要胜利了,最后却正是被这一支黑甲军给扭转了战局,而后大败而归。

赛亚听得黑甲军如此了得,低呼道:“天呐,那阿澄姑娘是个什么来头啊?”

这个问题忽烈也想问来着。

“那个人为啥给我们这么多金子?”赛亚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忽烈思来想去,最后道:“应该是感谢咱家救了那位姑娘吧。”

而被沈彻“捉”了回去的纪澄,一路上再没见到过沈彻,而是被黑甲军的人一直“押送”回了大秦。过了边关,才换成了低调的护卫一路保护进京。

纪澄再次看到沈彻是在京郊的凉亭,两队人马汇合,一同往沈府去。

她坐在马车里,而沈彻则是头也不回地坐在前头的马背上。

第203章敬如冰(一)

老太太见着沈彻眼珠子就转不动了,眼里全是泪花,“瘦了、黑了。”老太太拉着沈彻不松手。

“塞上那么大的太阳,自然黑了。黑了不是更像个男人么?”沈彻嬉皮笑脸地道。

老太太嗔了沈彻一眼,“过些时日你大哥就要进京献俘了,你怎么不跟着他一同回来?”

此次乐原关大捷,沈御以少胜多,还生擒了酋首喆利,可谓是天大的功劳,凡是能巴着这次大捷的,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因此老太太才埋怨沈彻,若是他跟着沈御一同回来,纨绔的帽子大概就能摘掉了。

沈彻替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孙儿这不是想你了么?咱家有大哥就行了,这次三弟也立了功,天底下的好事儿哪儿能都被咱们家占去,我还是喜欢悠悠哉哉地当我的富贵闲人。”

老太太知道大事儿上她管不住沈彻,也只能由着他自己折腾。人老了,也不久不在乎什么富贵荣华了,只在乎平安二字。老太太拉着沈彻絮叨了半晌,这才看向纪澄,“哎,你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瘦成这样啊?”

沈彻的瘦有可能是老太太臆想的,总是担心他吃不惯外头的东西,而纪澄的瘦却是实打实的,她本就窈窕,这一回只怕瘦了十来斤去。眼睛都凹陷了,脸小得一巴掌就能捂住,瘦骨嶙峋地生生减了三分姿色去。

老太太一看纪澄就知道她怕是受了不少苦,回头责怪沈彻道:“你这是怎么照顾你媳妇儿的,瞧这瘦得。”

沈彻的眼神凉悠悠地在纪澄脸上扫过,似乎嫌弃碍眼,很快就掠过了。

纪澄对着老太太笑道:“都是我自己的错,吃不惯塞上的东西,成天都是牛羊肉,一点儿青菜都没有,上火嘴角的口疮就没好过。”

老太太点点头,算是相信了纪澄的说辞。

只是待纪澄回了九里院之后,她的两位妯娌却在背后议论开了。四少奶奶李芮同沈御的妻子崔珑道:“大嫂,你看到二嫂那样子没有?简直像老了四、五岁似的,你看到她手了没有,啧啧,真是太糙了,我瞧着仿佛还有茧子呢,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崔珑道:“她怕是塞外水土不服,再说了本就在交战,一应照应伺候哪有家里那般细心,吃苦是在所难免的,回来养些时日,自然就丰润了。”

“这吃苦也是她自找的。明知道此去前路多战事,她还以为是去游山玩水的,如今吃了苦头,也省得她以后瞎蹦跶。”李芮撇嘴道。

崔珑不接李芮的话,她是从她堂姐崔玲处听得,自家二弟对这位弟媳妇还是十分上心的,崔珑可不愿凭空得罪人。“她去塞外还不是为了照顾二弟。”

李芮心里只嫌这位说话滴水不漏的大嫂甚为无趣,她虽然也不喜欢自己的小姑子沈萃,可却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和沈萃说话却还叫人快活些,想必沈萃如果见着纪澄如今这副模样,还不知怎么幸灾乐祸哩。

却说纪澄根本不在乎李芮在背后议论自己的话,即使听见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可是当她在水银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样子时,还是下了一大跳,说不在乎那容貌却也是假的。

哪怕前一刻都想去死了,可女人依旧会在乎自己的容貌,死也要死得像个美人。

纪澄在赛亚家里时,根本没什么功夫照镜子。赛亚家里就一面铜镜,且还老久得都花了,只能看出个人影来,不会把鼻子错认成嘴巴而已。所以她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憔悴了些,但却没料到能憔悴成这样。

以前白嫩得吹弹可破的肌肤如今成了小麦色,还略显粗糙。脸瘦了眼睛大得跟铜铃似的吓人,真叫人沮丧。那手指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在赛亚家做了很多粗活、累活,手指根都长了茧子,用手摸自己身上的绸缎衣裳都会挂丝,粗糙得可怕。

榆钱儿忙不迭地给纪澄打了一盆牛乳来,让她先泡手泡脚,这才又去张罗那拌了玉女桃花粉的澡豆面子去。

榆钱儿一边伺候纪澄擦澡一边抱怨道:“这南桂究竟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啊?根本就不会伺候人。姑娘你自己也太不上心自己了,虽说是天生丽质,可也不能由着你随便糟蹋啊,你瞧瞧你,鼻尖都冒出几粒雀斑了,这可是再也消不掉了。”

纪澄手里拿着把镜正左侧侧脸,右侧侧脸地懊恼,的确是太糟蹋自己了,就她如今这副尊荣,只怕沈彻看了都嫌伤眼睛。

想到这儿纪澄忽地又黯然伤神了起来,她竟然还盼着沈彻能多看她两眼,何等可笑和可耻。纪澄将把镜往旁边的衣裳堆里一扔,再也没心思看自己的样子,又得榆钱儿折腾去。

榆钱儿是个大惊小怪的性子,看到纪澄大腿内侧的斑斑痕迹后,更是差点儿把房顶都给蹦穿了,“姑娘,你这是,这是怎么弄的?”

纪澄大腿内侧的伤疤是骑马留下的。当初为了寻得马元通的下落连日骑马,她大腿内侧的一直都是血肉模糊的,后来找到马元通之后才勉强处理了一下伤口,裤子都跟那血肉连在一块儿了,生生地重新扯开结痂的伤口这才把裤子脱了下去。后来更是好了坏,坏了好,如今留下疤痕一点儿也不奇怪。

榆钱儿道:“这多难看啊,郎君看了怕是要嫌弃的。”

纪澄下意识地合拢双腿,“胡说什么呢,你害臊不害臊?”

榆钱儿这才闭了嘴。

纪澄在屋子里好好休息了三日才算缓过劲儿来,只是这三天沈彻都没回过九里院,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有回过九里院的正院——卧云堂。

三天之后,纪澄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中馈之责又甩回给了纪澄。纪澄拿着对牌只觉受之有愧,若是老太太知道她在塞外做了什么,只怕杀了她的心都有。她哪里配得她如此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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